“那么,催的思想呢?他赞成什么的?” “他信仰社会主义,但同时是一个泛爱者。” “同一时间而且又是同一空间爱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说这话时,曼曼苦笑了,她带着凄惨的声音说;“悲剧,将来我们一定会要闹出悲剧的。” 果然还不到一个月,悲剧便开始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走进门,就看见他们三个人拥做一堆,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苦闷与不安的表情。我连忙退出来,跑到晒台上去躲避,正在计划我是老站在这里吹风呢,还是去找一位朋友谈天的时候,忽然一阵剧烈的楼梯响,真真飞也似的跑上来,一手抱住我,嘴里不住地叫着:冰啊,冰啊!”我像是她的爱人似的那么紧紧地抱住她,温柔地说:“不要难过,真真,你们在闹什么呢?” “我,我……我要催放弃我去爱曼,他不允许,唉,唉!太痛苦了……太痛苦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安慰她才好,的确催是太自私了,好几次想责备他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但又觉得是人家的事,我何必讨人厌呢? 又是一阵剧烈的梯子响,曼曼突然也跑来晒台了,她要真真下去,曼曼紧紧地抱着我不放,两只眼睛充满了亮晶的泪珠,呼吸异常急促,把头靠在我的左肩上,很清楚地听到她心跳的声音。 “曼曼,不要太自寻苦恼了,想开一点,人生还有比恋爱更重要的事要干呢!” 我又把恋爱哲学搬出来了,曼曼长叹一声,颤抖地回答我:“我已经下了放弃的决心,我要从情网中得到解放,但催死也不肯放松我。你给我想个办法,我要脱离这环境,再这样痛苦下去,我非自杀不可。” “自杀,那才是笑话哪;为了爱情自杀,真是太傻,太不值得了!” 在这个时候我只能这样刺激她,明知道她听了我的话不会发生什么力量,但我的确是反对自杀的。 接着催又来把曼曼拉下去,我仍然站在晒台上眺望上海市的夜景,心里想着他们这一幕三角恋爱的悲剧,将来不知如何结果。大约过了四五分钟,三个人又悄悄地一同走下楼到马路散步去了。临走时,催说了一句向我道歉的话。 “小冰,对不起,今晚累你受凉了!” “没有关系,只希望你们很好就得了。”我淡淡地答复他,就回到亭子间去睡觉。 他们一直到十二点过后方回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脱下衣睡了。第二天真真还是那么起得早。她去练习钢琴,曼曼和我在家闲谈。 “曼,昨夜有什么结果没有?” “结果,什么也没有,我已下了最后的决心,再不和他们演这幕没有下场的悲剧了。” “好的,曼曼,我祝你理智战胜感情,从苦海里拔出来!” 她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本日语自修读本上面,我劝她把感情寄托在学问上,在未来的事业上,和为全人类谋幸福的革命工作上。我想她既是个理智很强的女性,一定能实现她的志愿的。谁知最后的结果,唉!太惨了!她终于逃不出情网,牺牲了她宝贵的青春和前途…… (选自《创作月刊》创刊号,1942年2月1日出版)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