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成长、消亡、轮回的过程,是天地间最平凡最奇妙的事件。 假如没有那道光束,世界在我的印象中就是幽暗和纯净。曾躺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周围的空间,似乎无穷无尽,没有边际,世界就在这幽暗中延伸,一直延伸到我难以想象的遥远。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感觉是一样的。我的身心,也是一片无形的幽暗,静静地飘荡融合在这辽阔无边的空间中。 在昏黑之中,可以自由地大口呼吸,感觉并不闭塞。吸进来的空气,似有旷野的清新,草的气息,树叶的味道,人群奔跑时扬起的尘埃……然而这只是想象。我无法看见空气,也许永远看不见。 这时,突然出现一道光,从屋顶的某个部位射入,如一柄神奇的宝剑,飒然劈下。那是墙上一个小小的洞孔,在天上运行的太阳此刻恰好直对着它,阳光便直射进来。幽暗中的这道光,成为连接了屋顶和地面一座桥,它的长度,标出了屋子的高,也映照出相隔不远的四壁,实在是低矮狭窄的一个小小空间。想象中的阔大顿时消失。光柱竟然并不虚空,如同一根透明雪亮的水晶柱,无数浮游物在里面飘动,如烟雾萦绕。这是屋子里的灰尘。想象中的纯净也荡然无存。 光柱消失后,屋里又恢复了幽暗。然而,那个阔大纯净的空间再也不会回来。哪怕闭上眼睛,也能感到,墙壁,天花板,从四面八方向我压过来,灰尘在我周围飘浮…… 沿着长长的一堵高墙,走。墙迎面而来。往前看,是无尽的墙,往上看,不见天,和墙相连的,也是类似墙的实体。无法确定是在屋里还是在屋外。沿墙走,找门。 这墙上竟无门,不知走了多久,除了墙,还是墙。然而还是得走,不相信这世界的所有,就是灰色水泥和砖石的垒积。 终于看见了一扇门,狭窄而矮小,粗糙如铅,推门,却不觉沉重,未用力,门已自动开启。低头,侧身,进入。墙原来很薄,如纸。 门在背后关阖,轰然有声。那是发生在厚墙和大门之间沉闷的响声。 因不知是在墙里还是墙外,进门,仍无法判断我是进入还是走出。眼前还是墙,只是有了不规则的四壁,四壁之上,却犹如夜空,有群星闪烁,星光背后,无穷的幽暗。 还有更大的不同:墙上,到处是门。方的门,圆的门,古老的门,现代的门,中式的木门,西洋的铁门,形形色色,看得我眼花。我必须选择一扇门进入。门里,或者是更封闭的世界,或者是自由。 一扇暗红色的门,门楣上雕刻着古老的符号,马车,武士,云纹,龙,门上有铜环,衔于奇兽之口。奇兽面目狰狞,怒目圆睁,呲牙咧嘴,似在问:你敢进来吗? 一扇金黄色的门,门上镶嵌着五彩的宝石,光芒如刀剑四射,让人难以直视。门上有把手,光洁莹亮,看得出,有无数手曾经抚摸转动过它。 一扇石门,粗看似无,仔细看,才发现细小紧密的门缝。想透过门缝窥探门外,有陈腐的冷气嗖嗖扑面。 发现了一扇木门,小而简朴,由几块木板拼合而成,像我当年在乡下常见的农家屋门。伸手抚摸那门,摸到了木板上天然的花纹,这是树的年轮,是生命成长的屐痕。我抚摸着木门上的花纹,眼前彷佛出现了活生生的树,青枝交错,绿叶婆娑,花朵在枝叶间绽放,鸟翅美妙地掠过…… 我用力推开那木门,门外的景象,竟然完全如同我的幻想。门外是树林,是自由的天籁。我大步走出去,轻盈如风。回头看,墙和门竟已无迹可寻,只有绿树蔓延。抬头看,天光正从枝叶间灿烂射入。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