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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娴散文集选

时间:2011-07-25 09:50散文来源:散文在线整理 散文作者: 林小娴点击:
        

  1、渐行渐远的忧伤
  
  江南。古镇。烟雨迷漫。栀子花开满了竹篮,少女笋芽般的玉手挽住花篮,在桥头站成一道风景,与花共吐芬芳。
  
  古镇一个寻常的早晨,是在雾的幔帐中慢慢凸现的,当黑色的瓦脊现出它的厚重时,桥下已有吱吱嘎嘎的木船划过。桥上的路一直延到深深的巷里,就这麽走了上千年,青石板已很老,已有无数的坑凹,使你感到无数岁月的痕迹,还有重叠的使你无法辩认的脚印,这是一份古老的凝重。和这份凝重相反的轻快,则是一路蹦跳上早学的孩子,她们是古镇鲜活的理由。
  
  巷口的阿婆在洒扫清除,弓成九十度的身子,重复着她的劳作。清瘦的老伯用他那爬满蚯蚓般的手,一块块地卸着铺板,花花绿绿的商品露了出来,转瞬身后的铺板已卸下一摞。
  
  赶早市的女人行走在小巷:一把鲜绿的菠菜横卧竹篮里;几枚香菇散落着,还带着泥土的潮湿;三四棵茭白嫩如凝脂一般。菜不多,但很精致,一如这南方女人,精细而典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水养育了女儿女儿又成了阿婆,成了阿婆的女人又变做了脚下的流水,她们日夜流淌,内涵很深,柔柔的,但又波澜不惊。有一种独特的韵,这种韵味写在女人们的脸上,体现在她们的举手投足间。水。女儿。她们已难解难分。
  
  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引诱着我的食欲。面对着方桌前吃的忘我的食客,我于是要了一碟。那雪白的、鼓涨着的小包子,在碟子上开出了四朵花。我轻捏起一只放到嘴里,一股甜腻的汤水,使我的嘴巴僵在了半空。对面的老伯善解的笑我,碟子被我推去,老伯说了句:“吃不惯吧,姑娘!”我则尴尬地点头。转身离去。
  
  是谁还在演绎着一份远古的美丽呢?是上了年纪的阿婆们,只有她们坐在茶楼上,一方八仙桌,几样茶点,几杯盖碗清茶,青烟袅袅。红丝线在白发间穿行,一个丝结扣住,一个荷包就在桌上开出了两朵并蒂莲。她们一定是捡拾着年轻时的梦,梦里的落花变成了手里的荷包、香袋,想那得到的人该怎样去珍惜呢!如今变成商品的荷包,游人买了去,还能掂出那份沉掂吗?女心悠悠------女红是她们练就了一辈子的功夫,是用一生的爱去描绘的一幅画儿!
  
  在这雨雾迷朦的古镇,是该有梦的。
  
  推开窗子,就是幽长的小巷,幽长的梦。我是来寻梦的吗?心底的梦在哪里呢?是寻戴望舒的《雨巷》。望着这似曾相识处处在的小巷,我便在这巷里迷失了。七十年的《雨巷》诗行如旧,小巷如旧,丁香女孩如旧,只是少了油纸伞。油纸伞挂在阿婆盛满杂物的墙上,它已被尘封成一段记忆,轻易没有人去触摸。偶尔,阿婆来到杂物间,会在不经意间瞟见它,眼神便定定的一路飘去。
  
  来到小镇,少不了在巷里行走,雨是招手即来的。不是所有的雨都适合在巷里行走的。大雨太急,两排雨线逼仄着小巷,脚下流水如注,从容也被这雨水赶走了。雨最好不大,像雨又像雾,檐上有滴水,水就那么一下下地砸入脚下的青石板,水珠儿飞溅。石墙上有片片薄绿,那是青苔的作品。这时的小巷幽长而寂寞
  
  诗人走来了,一袭青布长衫,一双圆口布鞋,鞋有点潮湿,潮湿的还有诗人眼睛。他一定是被某种东西牵引着,来到这里。诗人眼里的雨巷是美的,但有点惆怅,他要小巷更美,他要给这静止的美,添上一道移动的风景。于是,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女孩走来了,给诗人带来一阵香风,如梦如幻地从诗人身旁飘过,消失在这雨巷的尽头。这稍纵即逝的美,诗人抓住了,留下了一曲经典,还有如花的梦!
  
  诗人是真诚而裸露的。
  
  那晚,听着屋檐滴水,好似时间的钟摆,抚我入梦。我梦见自己在巷中行走,我故意穿了一双高跟鞋,显的更加挺拔。打着一把太阳伞,绿底黄花。高跟鞋敲在古老的石板上,发出嘎嘎的脆响,我希望唤醒那遥远的记忆,和诗人梦幻般的情感。与诗人相遇,是我的渴求,但他始终背对我,如烟的雾在他的头上环绕,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修长的身影,这使我心存怅然,但转念一想就释然了,毕竟相遇了,隔着七十年的路相遇在雨巷。
  
  梦醒后,心还在恍惚与现实中摇荡,一股湿漉漉的柔风送来,南窗未关,手在空中划过,攥在手里的是一撮温凉。
  那些日子里,我总是在巷里行走,特别是飘雨的日子里。
  
  2、沿着河岸走
  
  我和女友决定走一次山谷。
  
  这个想法萦绕我们已经很久了。能抛开一切,静静地上路走走,有时真的是一种境界和洒脱,但的确也很难,对于一个生活在世俗中的现代人,必须在时间、身体、金钱三方容恰时才有可能远行。我们曾经不止一次地发问:为什麽我们的身体离大地那麽远!于是,在初夏,我们终于上路了。
  
  这是太行深处的一条峡谷,谷口成扇形,窄窄的河水被谷底的石头挤成无数细流,懒散地流淌着,两边山峰高峭,早晨橘红的阳光把远处山的阴影推的很幽长。路是没有,整个谷底是一条由南向北的乱石长阵,我和女友被山的气势镇慑了,不知这第一脚该踩向哪块石头,但我们又不约而同地说:“沿着河走。”
  
  这里海拔近两千米,顺着山谷吹来的风阴飕飕的,尽管已是五月,山坡上还是灰蒙蒙的不见星点绿意。我和女友红色的运动衣在谷底移动着,无路的路越来越难走,我们不断攀过像房子一样挡在面前光滑而巨大的石头,又一次次走向沟底。山谷真的是静极了,我和女友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远处传来山雀的啾鸣,便愈发显得寂静萧落了。但此时我们心里恬静极了,我和女友趴在沟底的荒草上,一股潮湿中混和着草和泥土的大地之味在我们身体里沁润着。我们的四肢舒展了,紧紧地贴向了大地,让我们的泪水悄悄地流淌吧!流向大地,流向草的根部,去告诉它,我们灵魂深处的那一份感动吧------
  
  大地无语,只有风吹得草叶哗哗作响,似在对我们窃窃私语------
  
  我的从荒蛮中走来的远古哇!当文明而匆忙的脚步使我们朝着一个个既定的目标狂奔的时侯,真的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吗?我们的耳臌冲斥的全是喧嚣的声音,我们像机器人一样按程序做工,说着千篇一律的废话。在餐桌上大啖其食的时侯,又有谁想到了它的来处?那和我们有着血脉传承的大地.
  
  河水渐喘急,地势已高,挡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高山,只见山势陡峭,山腰处一洞穴,把直立的高山腾空挖了一个洞。我们决定爬上去。
  
  目标有了,我们寻找着最佳的攀登角度,争取直线上升。当我们行进几十米后,发现直线前进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断崖横在面前,我们只能蛇行,而且万般小心谨慎,几个回合下来,我和女友身心俱疲。每股长发都成了一股股细小的水流,身上更是万涓汇成的汪洋,但我们不能停下来,清冽的风会使我们寒冷,只能前进。当我和女友攀着树枝终于蹬上来的时侯,原来这洞穴四十多平方米,有两人高,足可已供五、六十人遮风挡雨的朝阳平台。洞内岩壁上还有四尊石刻佛像,从佛像的神态看,当在唐已前。但不论是什麽朝代,这是一个庙堂肯定无疑的了,因这里距五台山四十多公里,隋唐时,五台山香火鼎盛周边寺庙达三百六十余座。
  
  地上有一堆未燃尽的干树枝、纷踏的羊蹄印和羊的粪便,这证明不久前哪一场风雨把牧羊人留在这里。这荒山野岭的洞穴,有时就是牧羊人的家。
  
  我和女友站在平台上,撩望来时的山谷,河水像一条白绸带飘向远方,飘向遥远的大海。那在生命的河流里,每个人不就是一股溪流吗?它从山上一路跌淌下来,绕过千难万险
  
  最终汇入大海宁静
  
  茫茫大千世界,每个人都在流浪,有的人身在流浪,有的人心在流浪。在我们曾经奔涌的时侯是鲜活的、饱蘸着生命的热情的,那是一种心在流浪的感觉和生命的执着。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我和女友要在天黑前赶到沟口的村庄,于是,从地上拣起粗树枝作拐杖,这是村里的老伯来时吩咐的。
  下山的脚步轻快了,像得到了宝贝的凯旋者。我们几乎是连滑带跳地下到沟底,还有二十里才能出沟,但毕竟希望在前了。
  女友说:“暑天的时侯再来,这决对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是啊!城市呆久了,一年中有两次上路,到自然中去修复被现实撞碎了的生命之舟,涨满风帆后,再回到现实中的时侯,还有什麽不能面对的呢!
  一半多的路程已过,这时的太阳把它橘黄的莎丽撒向了沟底,河水也泛着金光。已有羊的哞叫声传来,村庄已经不远了,我和女友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3、淡荡春光寒食天
  
  躺在这里的是一个绝望的女人
  
  山地的春光总是来的迟些,风是有些寒意的。旧年的秋草在风中摇曳出一片枯黄的时候,已有刺儿菜的嫩芽探出头,但因少的可怜,不足以点缀出一片绿,以致我极目四望,还是满目的荒凉。
  
  自从我六年前来过这里,也就是把这个女人安放在这里,我已经六年没回来过了,尽管别人来过,那是别人的事,我已有整六年没往这里送过脚印了。我在梦里是来过的,但那是来去无影的事,我心里也想再回到山沟走一走,可是这里已没有我挂念的人了,我投奔谁呢?女人没有了,家便不存在了,家是女人手里弄出的一团团热气,还有那朦胧中第一个摁亮灯盏的一双粗糙的手------
  
  今年的寒食节,我是提前两天来的,住在空旷的有些霉味的老屋里,独自准备着上坟的一切。我在镇上的烟纸店买来“金银元宝纸”,那是一摞摞四方的纸片,一元一摞有百张,是极便宜的,它要再经过手的加工,才会变成一个个或金或银的小元宝,才可以去上坟烧掉的。我之所以不买那一沓沓面值大的惊人又省事的冥币,是因为她不喜欢奢侈,还有那元宝是用手一个个折出来的,有了劳动的庄重,心是虔诚的,她必定喜欢
  
  我把一个旧箩头找出来,拿到河水里冲刷,让还有些冰凉的河水在箩头里哗哗的穿过,带去草屑和泥土、还有岁月的痕迹,然后把干净的箩头凉在一块大石头上,享受阳光的抚摩。
  
  备好的各种干鲜果品是七样,全是甜食,我不知道她喜欢不,因为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吃过这些东西,她总是借口说胃不好,纳不了甜食,而把子女孝敬的吃食留给比她大八岁的老头。而老头则如一个贪吃的孩童,每次都由他解决个精光。
  
  说到这里,我该说的更明白一些,我是这家的儿媳妇,是一个从平原的城市来的,嫁给了她唯一的儿子,另外她还有四个女儿,这五个人都相继飞离了山沟,只有两个老人像房前的两棵槐树,日月相携的站立着。如今一个倒下了,另一个被拔到了城里,一张轮椅的天下,是以客厅为活动半径,以卧室为起点的周而复始。有时我想,一个人老到没有悲痛的年龄也是一种幸福,因为他又回到了童稚的年龄,简单而又快乐
  
  再来说说婆母的死,那是一次突然的事件,但我一直以为不是这么简单一个人的死是有预兆的,至少她自己是知道的,家里人也是有所感应的。我现在想来还有一些外在的因素,在加速着一个人走向死亡的脚步。比如说,那一年里,这个家发生了许多事,有两个女儿下岗了,儿子生了病,也面临着下岗,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都不称心,一头母猪突然就死去了,住了百年的老屋,因修公路要拆掉,临居家说老屋在民国期间起屋的时候,是占了他家一墙的,说要趁此要回。她认为这都是天大的事,这对一个没有文化从没走出山沟的女人是致命的打击,她在那一年的春节就明显的老态了,走路有些不稳,煮的菜里要麽没放盐要麽如咸菜,有一次,把肉放在案板上,手里攥着刀,坐在锅台上就睡着了。这个春节是我独自操持的饭菜,没有再让她插手,她还觉不好意思,逢人就说,过个年,她什么活儿都没干。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明白,这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那年的夏天是出奇的热,36度以上的高温持续一个月,山沟里也是热的凄惶,坡上的早播玉米像一个个发育不良的呆滞儿,没有一丝精神地垂着头,卷缩着叶子。河床里的水就剩下筷子粗的一股,裸露的石头在阳光下泛着白绸子一样的光。
  
  就在那样的一个午后,上院开食杂店的老根叔站在门口的石条上喊接电话,说是二妮子打来的,就是这个电话,把她从土炕上的睡梦中唤起,接到女儿电话她该是高兴的,女儿电话里说要回来看她,她还在电话里对女儿说,今年的夏天是没遇过的热,热死个人呢!声音就有点哽咽,眼泪便溪一样的淌。淌过了泪,在往回走的时候,她的脚步是轻松的,在迈过家的门槛时她一下就迈过去了,没有象平时那样扶一下门框。整个下午,她的精神都是愉快的,她甚至要一改往日的饭食,不再做一种叫“搅疙瘩”的菜饭。好长时间没有烙饼了,她今天晚饭要烙它几张。当太阳晃到西山背后,余辉把西天的云映的红彤一片时,她已把面饼放到锅里,柴草也在灶塘里燃起火苗,饼的香味也从敞开的门中,飘向了院子。焦黄的饼子起锅了,她心里还高兴呢,好长时间都没做的饼,今天做的这么好!
  
  她还想从缸里捞些酸豆角、切碎,淋上几滴香油,过年剩下的香油还有小半瓶,今天要吃一吃。意识在前,身子却跟不上了,欠了几欠的身子,只把座下的矮凳欠翻了,可她从灶房再也没有站起来,就那么歪在了灶台上。这时,山的阴影压下来,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暮色四合。
  
  五个儿女一个也没有最后见上一面,这对生者和死者来说,无疑都是残酷的。在儿女们哭天抢地的哀号中,我感到生命的悲哀!人躺在临时搭起的铺板上,已是天地两界,想掀开那张盖在脸上的纸,最后看一看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管她是以什么样的姿容示人,我都是有所准备的,尽管我从来没有直视过一个人死亡的面孔。轻移开那张覆在脸上的纸,我一下子释然了,她的面孔竟是如此安祥,面色红润,额头平展光洁,这决不像一个六十九岁人的面孔,我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她是劳累后的睡去,是另一种方式的生长------
  
  在洗干净的箩头里,我装上香烛果品,挎在胳膊上,走在一路上坡的山上。望远山黛蓝如烟,眼下还是一片素白,没有人在田里劳作,还不到时令,只有不远处的一个牧羊人,手里挥舞着羊铲,在教训一只不听话的头羊,天地万物竟是这般空旷寂寥。想这地上地下的人都是一茬一茬的,当年婆母打墓坑的时候,是挖出过尸骨的,这地下的人也是一层层摞起来的,活着时打打拼拼,死后也是拥拥挤挤。山沟的墓地是没有大树的,人多地少,墓地是可种庄稼的,栽不得树,你要种了树,是要荫了人家的地,所以墓地是没有树的,只有那一个个土坟,还有荒草,这个季节连草都是浅黄的,和土一个颜色。
  
  古人说“三月上坟看娇娇”。我总觉得是文人的娇情和别有用心,那是书斋里的臆想,怎么能有如此心境!北方大山这时除了荒凉还是荒凉,连“草色遥看近却无”都没有,没青可踏,也无娇娇可看,只有时间无涯的天地!
  
  摆好的各种干鲜果品,都是没有生命的颜色,连香烛飘散的气味,仿佛都是另一个世界发出的味道,于时下是很遥远的事情。
  
  望着那一股飘渺的青烟,我又想起她死前的那一年,住在城里家中临走时说过的话,她攥住我的手说:你是我家的福气。然后就有泪在眼圈里转,我当时还觉得她有点神神叨叨,忙对她说等修好了路再回来住。现在想来,我还是没有理解她话的全部含意,她是用一生的经历来洞悉人性的哲学家,她是说一个女人对于家的重要,不亚于一个国家的首脑。这是我后来悟到的,那是儿子每取得一个小进步,而第一个要我分享时的感觉。
  
  她是被一连串的打击击中的,而最后绝望而走的,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在最后的日子我们没有交流过,我也无法告诉她生命是充满了苦难的,这是另一种财福,也是生命的励炼过程,只有焚香告慰了。
  
  走在下山的路上,太阳升高了,风竟柔和了许多,想不久的满山,就该披上绿装了,那时的山该是另一番景色了。这时,有唢呐声传来,远处另一条山道上,有迎亲的队伍蛇一样蜿蜒而过,拐向后山嘴不见了。
  
  4、童年的歌谣
  
  “小娇女,脸儿黄,像棵丁香摇摇荡,一摇摇到后堤上。堤上有梨树,掉个梨子砸到脚尖上。”唱完,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对着七妹喊,疼不疼呀!七妹也不恼,一双笑眼忽闪闪地望着我们。为了显示公平,梨子一会儿砸小果,一会儿砸小花,就这麽砸来砸去的玩半天。一双割花鞋,黑条绒或红条绒的面子,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红花绿叶,煞是夺眼。或是一枝粉色的桃花,上伏一只醉蝶。一双双秀脚在那皮筋上勾来翻去,连同那童音袅袅,引得路过的老太看了也发一会儿呆。那是七八岁跳皮筋时的光景。
  
  在我的老家,人们把长的清秀又柔弱的小女孩叫“丁香女”。邻家小妹行七,我们叫她七妹。七妹就是这样的女孩,走路轻的像猫,身子柔若无骨,眼睛长的好看,真要形容,就像那雨后吊在葡萄架下的黑葡萄珠。那时我就爱看七妹的眼睛。一双眼睛怎么可以长的这麽好看!那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最美的眼睛
  
  童年的欢乐很大程度上是在跳皮筋中度过的,放下书包,就是聚在一起唱唱跳跳,三个女孩也是一台戏,欢乐是感染的,有时,会引来一俩个男孩要求和我们一起玩,我们人手够,就不要他们加入,于是,对着他们一起唱:“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男孩儿就惺惺地去了,走到远处,朝我们丢来一颗土坷垃,一溜烟似的没了影儿。
  
  现在想来,故乡桃花最美,没有桃林,是长在各家低矮的院墙外,或是长在自家的菜园里,不多,就那麽一两棵,但是每家都有。那时家家的房子低矮,有的人家是土垒的矮墙,有的人家干脆就是篱笆。桃花开的时候,你走在土路上,不经意的一抬头,眼便活泛了,家家的桃花就收在了眼里。折桃花就是我们每年必干的事。桃开二分,最是时候。红豆似的花骨朵是我们最爱,折下来,找个瓶子,刷去浮土,装在净水里,摆在三节木柜上,等它慢慢的开放。低暗的土屋,因了桃花就鲜鲜亮亮起来。
  
  故乡的石磨最好,磨出的面最香。故乡的磨道最长,一圈圈转的是绵长的日子。喝了腊八粥,石磨转的忙,这是石磨最丰富的时候。我最爱吃的黄米粘糕,这时就上了碾。这是奶奶的活儿,她不放心别人插手,她从碾面、合面、上屉蒸熟,再炸成糕端上桌子,这是奶奶干的最自豪的一件事。一年中,只有过年才吃上粘糕,奶奶又做的好吃,总禁不住那焦黄的诱惑,奶奶便说:“三十里的莜面,二十里的糕,十里的荞面压弯腰。”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把我频繁伸出的手点了回去。
  
  奶奶从清扫磨盘开始就干的极认真,扫完了,奶奶把小毛驴套上,拿一块粗布,粗布的两头有两根红布条,拴在驴头上把驴眼睛蒙上,边系边还口中念念有词:小毛驴,好好转,过年给你吃把粮。条帚把儿轻敲了驴屁股一下,驴子听话地转了起来。驴子在前面转,奶奶跟在驴屁股后转,我跟在奶奶后面添乱。
  
  小孩的耐心是有限的,我一会儿嫌奶奶干的慢,一回儿嫌驴子走的慢,拿根干柳条窜到驴屁股后就是几下子抽,奶奶就说我小毛驴,没长劲,驴脾气上来看它踢你!我于是向毛驴看去,那布在瑟瑟地动,还有毛驴的出气声竟粗了,吓的赶紧闪到旁边一堆干草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坐在柔软的干草上,干草发出了一股清香,催我摇摇欲睡,我想,那是夏天留下的气味引诱驴子的,它是驴子的粮食。我的耳边没有了声音,我已闭嘴了,只有石磨咯吱咯吱地压过去,发出单调的重复。不久,那单调似音乐般的飘了起来,轻轻的在磨房里悬浮跳荡。我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奶奶唤我,睁开眼,发现奶奶已收拾停当,我一起身跳了起来,把奶奶的小羊皮袄掀到了地上。
  
  正月初一是要拜年的,我家是大辈大姓,奶奶的本家小辈特多,一下子进来几十人来拜年,从堂屋一直排到院子里,齐刷刷的跪下,我那时只觉得好玩。奶奶盘腿坐在炕头上,嘴上说着免了免了,脸却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那时我最烦初一的早起,天还黑黑的,就被奶奶从热被窝里抓起来,母亲忙的热气腾腾,父亲主持燃起了鞭炮。饺子端上炕桌,奶奶正襟危坐,一脸端庄,像要迎接一个重大仪式,在等着那庄重的时刻。父母这时双双跪在奶奶面前,给奶奶磕头。于是开始吃饺子。
  
  我那时还有一件最喜欢的事,就是看新娘。在我眼里,新娘子都是美的,不管她穿红袄还是蓝灰褂,她们的脸都灿若桃花,大人说她们心里的桃花开了。长大了才知,人可以相貌平平,但应有端,有了端就藏了秀,就像那兰香,幽幽地吐呐,余味淡淡的悠长。这倒让我记起儿时看的一个新娘,一身蓝布卡其装进门,短发素面,神态端和。吃合欢饺子,蓝青花的盘子,饺子冒着圆润的水气,她吃的蜻蜓点水,足了的是一份喜气。然后,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块手绢来,轻展开一抖,露出了角上的梅花,红梅在素绢上抢眼的艳,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柳笛是我们弄响的第一只春天的曲。当春风柳树摇成一片鹅黄时,我们就开始做柳笛。这时的柳条青青,有一种油绿。选些指头粗的柳条,再选些铅笔粗的,再选些更细的。用手轻轻的转动柳条,使柳皮和枝骨分离,再用小刀齐齐的切口,一只柳皮的笛就做好了。那粗的发出的声音浑厚,细的就是清脆了,几只粗细不同的柳笛同时吹起,发出的声音就喧喧闹闹的,像我们无规无距的童年。可惜的是柳笛玩不了一天就坏了,我们就盼着走街串巷的手艺人,拨浪鼓一响,换泥娃娃的就来了。先前是一辆独轮手推车,后来是那老笨的自行车,立在村子中心的那棵老柳树下,围了一圈孩娃。那车上摆满了红红绿绿的小玩意儿,每一个对我们都充满了诱惑,老手艺人就鼓动我们:两只布鞋一只笛,四只鞋底换美女,一斤烂布换公鸡。说完,手里的拨浪鼓就摇几下,发出的声音像带了爪子,挠的我们的心痒痒的。再看那老艺人,就有了一脸的狡黠。
  
  我们没有四只白塑料鞋底,也没有一斤烂布,只好悄悄地从家里偷出两只破布鞋,去换那用芦管做的笛,一只结实的芦笛,能让我们快乐好多天。可我对那美女充满了渴望,那分明是戏台上走下来的人儿,眉里眼里还唱着。
  
  水走桥在,人走岁月在,学会唱好多歌,童年的歌谣最亲切。看过千花万花,故乡桃花最美
  
  5、选择写作,就是选择寂寞
  
  既然你选择走写作这条路,那麽就是选择了寂寞,你必须耐得住寂寞
  
  还有你必须是虔诚的,像宗教的朝圣一样,它在你心里处在至高无上的地位。你心里要剔除一切杂念,把心沉潜下来,默默耕耘,撒一把种子,勤灌溉,勤锄草施肥,也许就收获一些,也许什麽也收获不了,赶上天灾,颗粒无收,但你不要气馁,因为你喜欢做,收获是让人兴奋,但更重要的是你喜欢,过程也是收获。
  
  不要把文学当一块“敲门砖”,想捞到什麽?这样的想法只能毁了你,文学是一次艰难的个人跋涉,没有人能帮你,你必须从内心上路,再回到内心,一路上点点滴滴的收获,就是你文学园地里的星点花草,众多的星点花草汇成了你心灵的后花园,你才拥有一颗充盈的世界
  
  凡高在画《向日葵》的时候,他在忍饥挨饿,他决没有想到若干年后,他的画作会拍出天价,他当时对画画近乎疯狂的执着,只是不停的画,疯狂地画,他的心中只有燃烧的向日葵,那才是艺术的状态。
  
  曹雪芹当年写《红楼梦》,到了“举家为粥酒常赊”的地步,那种“绳床瓦灶”“寒塘度鹤影”的清贫和寂寞,也只有曹沾能独守,只求内心血泪凝成的书稿在北方的寒夜里一点点堆高。不为名利的写作,才是艺术的正途;如图非份之念,也断成就不了《红楼梦》这一中国小说的最高峰。
  
  那些为市场而写作的人,我不敢恭维,人不是赚钱的机器,艺术更不是流水线作业,那样出来的文字,我说还没有进入文学,没有进入文学写作,不是垃圾是什麽?
  
  文章不在长短,应给人一个完整的世界,鸿篇巨制也好,小品文也罢,让人们从中想到什麽,悟到点什麽,给人心灵以启迪,这就完成了文学美学意义上的表达。
  
  6、选风水宝地
  
  公爹86岁高龄仙逝了,可谓寿终正寝,是早晨睡过去再没有醒来,追随八年前去世的老伴去了。今年春天,他就老嚷嚷要回老家,怕死后被火化。
  
  为了遵循老人最后的愿望,我们就决定把他的遗体运回老家,大山深处的山村。上千里路,从下午五点开始走,到夜间11点半,终于到了家,安顿好后,公爹躺在堂屋的木板上,等候各路亲属的凭吊。选墓地也成了当紧之事,提前电话联系的表哥从阳泉开车带来了风水先生,也在第二天上午赶到了。因为这几年家道不顺,两个堂哥相继壮年而亡,大家就埋怨说祖坟的风水不好,我们也就凝在心里一个结,公爹的去世,正好再去选一块风水宝地,虽然不能想象坟地能给活人带来多少幸运,但还是求吉祥为要,免去疑心之病。
  
  最后选定的是一片坐北朝南的山坡上,山背后是一面陡峭的山崖,够险峻,左右都是山梁,前面是一条终年流淌的小河,河前面是一条通向五台山的公路,山背后长满了灌木和松树,对面的山势略低缓一些,也在阴面坡上满是松树叠翠的影。
  
  坟址选好了,那几天连着下雨,挖好的墓坑上面用雨布遮着,真该感谢那抬棺材的乡亲,雨一直下,上山的小路满是泥泞和浮石,可十几个小伙子硬是抬着棺材一步步向上走,那坡度都在45度以上,是城里人断不敢想象能走的,他们却抬的很沉稳。终于到了墓坑边,他们才把棺材放在坑边,单等时辰到好下葬。
  
  这时,雨还在下,山上是灰蒙蒙的一片雨雾,1点30分时辰到,随着支事的一声拖着长音的葬字,雨突然骤停,一束八月的强光打在墓坑里,把墓坑照的一片亮堂。棺材在阳光中徐徐落入,埋土掩埋,一个坟包隆起了,一片哭声随着纸钱的烟雾向上升腾。
  
  风水先生说这是一块好阴宅,非常契合古书上的阴宅上好的标准,说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仅次于龙脉,但愿如他所说,后人康健发达吧!
  
  7、陶然亭公园的白蔷薇
  
  因为我们是去看同一个人,所以我们相遇了,相遇在她的墓前。
  
  那天,是一阵小雨后,陶然亭公园的白蔷薇被雨轻濯了一下,越发开的娇嫩而洁净,这个季节是白蔷薇怒放的日子。我踏着雨后清湿的石板小径,闻着园子清新淡淡的花香,在一片小树林里,我寻到她的墓前,那是一块朴素的墓碑,首先抢入眼帘的,是墓前的一束白蔷薇,她高贵而寂寞的躺在碑前,是谁送的花?在这雨后,这麽洁净的时刻!我的目光越过花束望去,一个背对我的高大身影在那墓前静默,我绕到墓前,此时,雨后的园子没有游人,墓前更是静谧极了,只有我和那个人。他发现了我,抬起了头,我发现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年轻的甚至是单纯的脸,那目光送来的是喜悦的问候:你也来了。我冲那目光点点头,算做了回答。我没有带花,我是匆匆而来的,我是为那束白蔷薇而感动
  
  因为她—石评梅,我们相识了,因为她我们交谈起来。
  
  我们的话语多了起来,两个不设城府的年轻人。在交谈中得知,他刚参加工作不久,来自遥远的地方,来自那条著名的牡丹江边,他有一个梦想希望走过所有梦想的地方,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想法,简直是浪漫之旅。但我敢肯定他的目标能达到,他的真诚能帮他抵达,还有他是一名铁路乘务员,跑牡丹江到北京,他是利用休息时来到这里寻梦,并带来那束白蔷薇。
  
  他说:我要每年来一次,在白蔷薇盛开的季节,到花店里买上一束送到她的墓前,送给那个早逝的美丽生命,只有那满腔热血,狭骨柔肠,才配有这冰清玉洁的花。
  
  我听着他的话语,心里不禁想着她呐喊的声音,在北京寒冷黑暗的长夜里,她给友人卢隐写下了这样的话语:“北京落了三尺深的大雪,我喜欢极了,不论日晚地在雪里跑,雪里玩,连灵魂都涤洗得像雪一样白了。朋友!假使你在北京,不知将怎样的欣慰呢!当一座灰城化成了白玉宫殿水晶楼台的时候,一切都遮掩涤洗尽了的时候------。”这是一个多么渴望这世界洁净的生命!她挣扎着、奋争着,但凄风寒夜,一个敏感而脆弱生命,她还是像花一样凋零了。
  
  为了她,我们成了朋友
  
  他还告诉我,他要利用休假的时候,坐火车到广州,去找他们家乡的骄傲,那一代才女—萧红。我知道他能办到。萧红的墓早以由香港内迁广州,如果有可能,我也很想去,但我没有他执着,我只是在心里说。
  
  我知道这是一个爱文学的青年,他有着自己的梦和纯洁的心灵,虽然相处短暂,我可以肯定的这麽说,我相信我的感觉,我一直很自信的,这就像我们的周围,有些人和你朝夕相处,却和你远在天边,而有些人只那短暂的瞬间,就走进你的心灵
  
  我们踏着石板路一路交谈着,那天的空气真的是洁净极了,心也被它过滤的如玻璃纸般的透明。
  
  陶然亭分手后,我们互留了地址,不久后,我在单位的传达室里拿到了一封厚厚的信,足足有七个页码,看着他那大男孩的叙叙叨叨,认真的琐碎,读信的我就笑出了声。他真诚的邀请我有机会去牡丹江,说那里林木森森,流水淙淙,有美丽的像仙女眼睛般纯净的镜泊湖,保证你乐不思蜀。他把家乡说的真美,真是像梦一样的大男孩!
  
  我的回信像公文,一点也不赘述,最后还邹了两句:我心灵空间太小,我眼界的需求太大,为调节这个矛盾,我要走遍天下。
  
  由于工作的几次调动,我到了另一个城市,我们的联系就中断了,不知道他是否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这一切似乎已不重要,因为留在我记忆深处的是那束白蔷薇!
  
  8、无梦到徽州
  
  三月北方虽然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萧瑟,但江南已是大片的油菜花开的过份张扬浓烈了,以致面对那耀眼的金黄,我的眼睛竟有些不适应,有一种被覆盖后的迷朦。当柔风夹挟着一丝湿润的花香向我袭来的时候,我的目光所到之处是远山树影,翠竹碧水,还有那田野弯腰锄草带着斗笠的村妇。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就是曾显赫一时的徽商梦中的故园吗?这是曾诞生过多少历史文化名人的故里吗?答案是肯定的,这是我梦中的美妙,无梦的真实。
  
  就是这自古多山的贫瘠的土地,使山地民族生长出了另一种生存智慧,弃农经商,兼把山上的特产:茶、墨、砚、纸、漆、竹,通过这泱泱水路,下芜湖,沿长江而行到上海,再行到全国各地。
  
  就是这条水路,走出了一代代徽州人,就是这些徽州人,他们在外忍孤寂,学本领,家族氏的团结和打拼,形成了徽商这一有强烈地域特色的群体,并有“无徽不成镇”之说。
  
  自古商人被人误说成“商人重利轻别离。”又有谁能解个中味?在外发达了的徽州人,他们把大笔的银钱寄回家,扩厅堂、修宗祠,把在外所有的辛苦全融在这厅堂廊柱间。他们明白树人之本,在于兴学,又有多少人家的儿郎从这里走上读书入仕之路,有“十户之村,不废诵读”之说。这当数程朱的理学;“绩溪三胡”的“朴”学之正宗;最近者当数胡适也。他与“三胡”不是同宗,续不上家学的渊源,但可说是学贯中西的大学者,他在美国获得的35个名誉博士学位,至今无人打破。
  
  我倘佯在这皖南民居里,在那长方的天井里,望见的是一方蓝天,还有藏在白云后面高远的世界,我想,那当年的读书郎,一定是从这里把心放飞到外面世界的。朗朗的读书声在社学高大的墙壁上慢慢的下滑,随夕阳沉入大地,一天的功课也在炊烟的升腾中告一段落。
  
  石桥流水、落日溶金。桥下的石阶尽处,有一浣衣的女子,正是浆洗的时候,半条街都传来棒槌敲打砧板的声音。时光在这里仿佛停止不前,一切都慢了下来,这时的老街像一位安祥的老人,迈着蹒跚的步子,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轻抚过每扇门楣,转瞬便把不多的天光关在门外,院落内暮色四合。说实话,这里很美,美的庄重而厚实,但又蕴含着一种气息,在不经意间徐徐地向你传递着。
  
  在这建筑的斗拱里,我看到了民间的精湛和淳朴,那木刻的浮雕,精细到毫发间,有一份不事张扬的端淑。素柱雕廊,不施粉黛,有一份自然的亲近。随便进入哪一家,都有人招你唤你,如进自家厅堂。
  
  徽州商人,早已形成了一种徽州文化,让人沉浸其中。今天的徽州,留给我们的不单是历史的痕迹,更多的是人文的厚博。
  
  已是入夜,睡不着,披衣站在窗前,已有新月挂在中天,不禁想起《乐隐词》中的句子:
  
  短短横墙
  
  矮矮疏窗
  
  花楂儿小小池塘
  
  高低叠障
  
  绿水旁边
  
  也有些风
  
  有些月
  
  有些凉
  
  今晚的月是有点凉,我想那是独在异乡的缘故吧,不如摁灭床头的灯盏,把月光请到屋里来,好享受这份孤独月光吧!就这样想着,满屋的清辉便摇曳起来,我朦胧中竟想起那痴情的女子曹诚英,这位曾留学美国康乃尔大学的女才子,她把自己连同一片痴情全交于胡适之先生,有烟霞洞的青山绿水可以作证,他们在西湖泛舟,在寺院听禅品茶,过翁家山看桂花。欲爱不能,欲罢心痛,只能发愤读书,为爱的人独善其身。七十一年的生命,七十一年的相思路,最后孤独地躺在了故园的土地上。
  
  斯人已去,连在这荒野外的墓碑也久无人打扫,荒草依依,大概也只有今晚的月色相伴了!
  
  月是好月,饱满而鼓胀,仿佛掬一把就可以在手上开出花来,但一丝隐隐的东西却从心底升起,没有缘由地席卷了我-------
  
  在徽州,在这满月清辉的夜晚!那半卷帘儿的背后,该有多少秋娘与泰娘们期艾的目光吧,心线悠悠飘向那千里之外,遥问:“何日归家洗客袍?”天地寂寥。
  
  9、陶然亭公园的白蔷薇
  
  因为我们是去看同一个人,所以我们相遇了,相遇在她的墓前。
  
  那天,是一阵小雨后,陶然亭公园的白蔷薇被雨轻濯了一下,越发开的娇嫩而洁净,这个季节是白蔷薇怒放的日子。我踏着雨后清湿的石板小径,闻着园子清新淡淡的花香,在一片小树林里,我寻到她的墓前,那是一块朴素的墓碑,首先抢入眼帘的,是墓前的一束白蔷薇,她高贵而寂寞的躺在碑前,是谁送的花?在这雨后,这麽洁净的时刻!我的目光越过花束望去,一个背对我的高大身影在那墓前静默,我绕到墓前,此时,雨后的园子没有游人,墓前更是静谧极了,只有我和那个人。他发现了我,抬起了头,我发现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年轻的甚至是单纯的脸,那目光送来的是喜悦的问候:你也来了。我冲那目光点点头,算做了回答。我没有带花,我是匆匆而来的,我是为那束白蔷薇而感动
  
  因为她—石评梅,我们相识了,因为她我们交谈起来。
  
  我们的话语多了起来,两个不设城府的年轻人。在交谈中得知,他刚参加工作不久,来自遥远的地方,来自那条著名的牡丹江边,他有一个梦想希望走过所有梦想的地方,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想法,简直是浪漫之旅。但我敢肯定他的目标能达到,他的真诚能帮他抵达,还有他是一名铁路乘务员,跑牡丹江到北京,他是利用休息时来到这里寻梦,并带来那束白蔷薇。
  
  他说:我要每年来一次,在白蔷薇盛开的季节,到花店里买上一束送到她的墓前,送给那个早逝的美丽生命,只有那满腔热血,狭骨柔肠,才配有这冰清玉洁的花。
  
  我听着他的话语,心里不禁想着她呐喊的声音,在北京寒冷黑暗的长夜里,她给友人卢隐写下了这样的话语:“北京落了三尺深的大雪,我喜欢极了,不论日晚地在雪里跑,雪里玩,连灵魂都涤洗得像雪一样白了。朋友!假使你在北京,不知将怎样的欣慰呢!当一座灰城化成了白玉宫殿水晶楼台的时候,一切都遮掩涤洗尽了的时候------。”这是一个多么渴望这世界洁净的生命!她挣扎着、奋争着,但凄风寒夜,一个敏感而脆弱生命,她还是像花一样凋零了。
  
  为了她,我们成了朋友
  
  他还告诉我,他要利用休假的时候,坐火车到广州,去找他们家乡的骄傲,那一代才女—萧红。我知道他能办到。萧红的墓早以由香港内迁广州,如果有可能,我也很想去,但我没有他执着,我只是在心里说。
  
  我知道这是一个爱文学的青年,他有着自己的梦和纯洁的心灵,虽然相处短暂,我可以肯定的这麽说,我相信我的感觉,我一直很自信的,这就像我们的周围,有些人和你朝夕相处,却和你远在天边,而有些人只那短暂的瞬间,就走进你的心灵
  
  我们踏着石板路一路交谈着,那天的空气真的是洁净极了,心也被它过滤的如玻璃纸般的透明。
  
  陶然亭分手后,我们互留了地址,不久后,我在单位的传达室里拿到了一封厚厚的信,足足有七个页码,看着他那大男孩的叙叙叨叨,认真的琐碎,读信的我就笑出了声。他真诚的邀请我有机会去牡丹江,说那里林木森森,流水淙淙,有美丽的像仙女眼睛般纯净的镜泊湖,保证你乐不思蜀。他把家乡说的真美,真是像梦一样的大男孩!
  
  我的回信像公文,一点也不赘述,最后还邹了两句:我心灵空间太小,我眼界的需求太大,为调节这个矛盾,我要走遍天下。
  
  由于工作的几次调动,我到了另一个城市,我们的联系就中断了,不知道他是否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这一切似乎已不重要,因为留在我记忆深处的是那束白蔷薇!
  
  10、弘一大师的风花雪月
  
  一直对李叔同先生怀有浓厚的兴趣,不止是他在书法、绘画、音乐、戏剧方面的才华横溢,更因为他风花雪月的情事。他有深爱的日本妻子和孩子,而他又绝尘而去,皈依佛门,走的清绝而超脱,这不是一般俗中人所能做到的。
  
  他1880年出生于天津的官宦兼盐商之家,自幼聪慧好学,十几岁书法填词都到了很高的水平,“二十文章惊海内。”可说是一个文化深厚又有艺术天赋的青年才俊。如果不是母亲逝世,他也不会很快地到日本去留学的,因他极孝顺,秉承古训,“父母在,不远游。”而母亲在1905年春病去,他改名李哀,服丧百日后,便于当年秋天,东渡扶桑,时年25岁。
  
  到日本后,他先补习日文,准备报考东京美术学校。1906年9月,他终于如愿考入东京美术学校,并师从法国留学归来的名画家黑田清辉学习西洋油画。就是在那一年的秋天,他为了研习油画,急需一位人体模特,无奈人选不好寻,正苦闷着,忽然,房东的女儿,一个清纯的少女闯入他的视线,从那张开的木窗望出去,一个婀娜的少女,正分花拂柳而来,手上端着红漆木托盘,上面几盏小菜,一盏米饭,穿着家装简易和服,脚踏一双木屐,脸如春桃绽放,来给他送饭来了。他看呆了,眼睛随着她的脚步移动着,心想每日都是女主人来送饭的,今日换了人了,而又是这麽一个俊俏的小人,刚刚发育好的身体也如青桃一样,带着青涩毛绒绒的早露,清新而淡雅。
  
  那餐饭李叔同吃的格外香甜。餐后,他就试探地向她提出做模特的请求,但少女还是惊呆了,虽然日本对人体模特的观念要开放得多,但一个待字闺中正在求学的少女,对这突兀的要求,一时还是不知如何作答。可她竟在最后答应了,是什麽原因让姑娘迅速做出决定?我们后人只有去猜测了。我想当时,一定是李叔同的眼神吸引了他,那是一个成熟男人的眼神,一个沉湎绘画者的执着眼神,它深厚得蓄满温柔的美。说实话,李叔同先生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美男子,他清瘦的身体,面部清衢,脸上线条轮廓清晰,浓眉,一双不大的略长的黑眼睛,也有潭一样的深邃动人,一抬手,一投足,中国传统文化的儒雅之气飘洒自然流泻。而姑娘的回答更是让李叔同感动,她说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
  
  她是倾慕他的才华,而甘愿为艺术献身,这是一个多麽伟大可爱的少女
  
  从此,李叔同的绘画大有长进,很快掌握了西画的技法,和他绘画一起收获的,还有他们的爱情。这个叫叶子的日本少女很快就嫁给了他,在日本的六年中,他们有了一子一女,可谓艺术家庭双丰收。
  
  李叔同在去日本前,家有发妻,那是父母之命的婚姻,没有多少感情成分在里面,他又极孝道,听从了父母的安排,早已完婚多年。可与叶子爱情,才是李叔同自己听从心灵的召唤,品尝爱的甜蜜,那是灵与肉的完美组合。
  
  1910年,也是秋意浓浓,李叔同携妻带着一双儿女学成归来,在杭州教书。专教音乐和绘画,他的课是学生最爱听的。也就是在杭州,他结识了马一浮,夏沔尊,丰子垲等,他们三人对佛学或是喜欢或是已沉湎其中,特别是马一浮,对佛学早有研究,并是著名的居士,他对李叔同的影响最大,可说是他最后皈依佛门的领路人。他不断的给李叔同佛学书看,李也不断到虎跑寺静听佛法。这时,马一浮的好友彭逊之发心在虎跑寺出家,恰好李叔同也在那里,他目睹了这一切,大受感动。时隔不久,李叔同就皈依三宝,拜虎跑寺退居老和尚了悟为皈依师,演音为名,弘一为号。这是1918年早春。
  
  1918年旧历7月13日,李叔同正式辞别了学校教务,在虎跑寺披剃出家。
  
  几星期后,叶子匆匆赶来,想最后劝丈夫放弃出家的念头。她来到西湖,来到断桥,她不知道那断桥曾演绎过的故事,如今又在她身上重现,她带着一丝爱和希望而来,又伤心痛苦而去,只有断桥见证了她趔趄的脚步。因为先生为了斩断红尘杂念,竟没有见叶子。只丢佳人失望而归。
  
  爱已过,情已了,叶子只身回日本去了,不久,就郁郁而终香消玉损了。
  
  说李叔同是一个薄情寡意之人吗?那肯定不是,凡是李叔同的朋友,都认为他是一个重情重意之人,身上的人格魅力也吸引着众多的朋友。那是他不爱自己的妻子儿女吗?显然也不是,那为什麽他那麽决绝而去?斯人已去,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原因,也只有先生自己才清楚,而后人就只有猜测了。
  
  11、酿一碗怀旧的酒
  
  那是深秋,胡同里满是槐树干黄的叶子女孩放学路过那扇虚掩的红漆大门,一股怪怪的气味从院里飘出来,好象什麽东西被烧着了,发出的气味陈旧而靡霉,一种不安迅速越过女孩的脑子,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使门推开一点,勉强让自己单薄的身体侧门而入。穿过那个影壁,见在院子的那棵粗大的玉兰树下,那个熟悉的老女人女孩管她叫娘娘,不,确切地说,是那个老女人女孩管她叫娘娘,这一叫,就叫了好几年。
  
  这个娘娘的称呼是女孩的一个秘密,她不敢把自己认识的这个老女人告诉自己的妈妈,更不想把叫娘娘的称呼告诉任何人,这是女孩保存的唯一心事------
  
  女孩悄悄进院,猫一样的没有一点声音。
  
  老女人坐在一只红木的凳子上,叫红木是娘娘告诉她的,女孩听着新鲜好听,就记住了。老女人坐在那只凳子上,旁边有一口蓝青花的荷花大缸,那缸女孩是见过老女人养过荷花和金鱼的,已有好几年不用了,就在院里闲着,那气味就是从那口缸里飘散出来的。老女人神情专住地往那缸里一片片的投着发黄的纸张,那纸张女孩没有见过,是黄黄的,显的很陈旧,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毛笔小楷,毛笔字女孩知道,她在母亲的强迫下练过毛笔字。
  
  女孩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老女人像没有发现女孩的存在一样,继续她的投放。当那发黄的纸张已在缸里积成了半缸灰烬的时候,老女人才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女孩就是在那一眼中,发现了老女人眼睛是那样晶亮,熠熠闪光。女孩突然想起了老女人说过的话:美人迟暮,眼睛不老。她那布满沟壑的脸是那样倦怠,可眼睛里发出的光分明是那样神采熠熠,就像缸里跳动的火苗,把剩下的一角碎纸在灰烬中燃烧。
  
  老女人望着面前的女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充满爱怜的望着,随即又从身边的一只大牛皮袋里,抽出一张张旧照片,向缸里最后的火苗上放去。女孩目光追逐着一张张摊开的照片,那是女孩陌生的景物和人,黑白的照片发黄而陈旧,可那照片上的男人女人又是那样年轻,男人或是长袍马褂,或是西装领结,头发光鉴照人。女人一律旗袍在身,颜色有深有浅,胸前别着胸针,头发有卷卷的蓬松的,有梳成发髻的,都是那样年轻漂亮。女孩知道那穿旗袍的女人就是娘娘的,因为屋里墙上有一张大照片镶在框子里,就是娘娘穿旗袍的照片,可那照片是那样漂亮,和眼前的老女人怎麽也连不到一起。
  
  缸里的灰越来越高,当最后一张照片烧卷起来的时候,老女人扶着缸沿弓起了身子,肩上的黑色披肩就滑落在缸上,很快发出羊毛的焦味,女孩惊叫了一声,迅速用手拽过披肩,把那烧焦的一片放在地上碾灭,然后捧起那个披肩,想把它交到老女人的手上,只见她摆摆手,让她放在地上,她一点也没有接住的意思,女孩只得把披肩放在地上,和那些落叶放在一起。
  
  当老女人终于站直了身子,女孩发现她今天是穿了黑丝绒旗袍的,枣红的滚边,旗袍外还带了一条翠绿的心形坠子,耳朵上也是两枚翠绿的耳钉,白发一丝不乱地用一只皮筋束在脑后,形成一个小抓阄。她用手攀过那棵玉兰树的枝丫,借树枝的力想让自己的身体直立起来,可她的腰今天就是直不起来,枯瘦的手指看来也没有多少力气,她不再勉强自己直立,而是一步步挪向那树旁的长廊。女孩走上前,想扶她走到廊边,但她甩开了女孩的手,虽然她不是很用力,但女孩还是感到了拒绝。她慢慢的自己挪着步子。
  
  当她终于手扶长廊柱子上的时候,她歇息了一小会儿,然后侧过头,示意女孩跟过来,女孩明白的跟在身后,慢慢走到廊的尽头,为她打开了屋门,老女人挪到屋里,一下就歪倒在沙发上。
  
  她在沙发上微闭着眼,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滚下来,落在胸前的旗袍上。女孩无措的望着她,心惴惴的有些不安,她想帮她做点什麽,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就那样望着她。
  
  夕阳划过窗纸,有橘红映在窗上,屋子暗了下来,更显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女孩不害怕,因为她经常到这里来,陪老女人过一段快乐时光,有时周末,她在这里的时间还要长,甚至是半天的时光在这里消磨掉。老女人喜欢她,告诉她怎样沏茶,还拿出那一套茶具,表演给她看,女孩对这一切都感到新鲜,她也愿意在这里留连,有时老女人不得不催促她,让她回家,她就和老女人缠磨,说再喝一盏菊花茶,说完,两个人就都笑了,女孩清脆的笑声在屋里回荡------
  
  女孩在家里和母亲呕了起,也愿意到这里来,那是母亲让她写毛笔字的时候。她最不喜欢写那字,她没有耐心坐下去,而母亲偏要她写。母亲越强迫她好好写,她越写不好,越写不好,母亲就越罚她写一百遍。母亲一笔一划的教她要领,她还是写不好,母亲就用一把铜镇纸敲她的手指头,她疼得眼圈含泪,更加写得一塌糊涂。她觉得自己的毛笔字永远也写不过母亲母亲是刚学会拿筷子,就拿毛笔练字,她的字是外公教的,她有童子功。
  
  老女人的呼吸在黄昏中变的沉稳均稳起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望着女孩轻轻的说:你要好好读书呀!读书会让你越来越美丽,你想不想漂亮?想就要好好读书。这话女孩爱听,就点头应着。停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你要听你母亲的话,把你的毛笔字练好,它也会使你越来越漂亮。女孩也点头答应着。
  
  老女人嘴角露出了笑意,算是对女孩回答的满意回馈。
  
  她用眼睛示意女孩靠近些,用手指指茶几上的一个长条小木盒,叫女孩把它打开,女孩打开来,见是并排放着的两只毛笔,笔杆不是竹子做的,那是一种洁白细腻的笔杆,女孩诧异着。
  
  她告诉女孩,这是两杆上好的狼毫笔,笔杆是象牙,那最上面的透雕是出自一个老雕刻师的手艺,现在的人见也没有见过,那是失传了的手艺,是我父亲给我的嫁妆,我一直带在身边,现在没有用了,我就要走了,我把它送给你,你就用它来写字,我相信你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的。
  
  说完,她用手示意女孩回家,以一种柔弱但坚定的手势叫她回家去,决没有平时还能多留的余地。
  
  女孩捧着那个盒子,知趣地走出了屋子。
  
  院子树影婆娑,一片寂静,当她走到那口荷花缸前,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望着那燃烧过的灰烬,女孩竟有些黯然神伤,好似一切都变得虚无起来,她想抓住什麽?却只有脚下的落叶在晚风中发着瑟瑟的细碎的声音,她一眼望见那黑色的披肩,还在落叶上沉寂的躺在那,就毫不犹豫地抓起它,快步向家的方向跑去。
  
  那天夜里,女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长大了,也穿上了漂亮的旗袍,她还见到了老女人,老女人夸她穿上旗袍太漂亮了,像她年轻时那样漂亮。
  女孩吓得惊醒了,汗水把头发浸透了,睁眼环顾四周,一种无涯的黑慢慢覆盖了她。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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