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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紫作品

时间:2011-08-17 11:12散文来源:本站整理 散文作者: 叶紫点击:
        

  叶紫简介:
  叶紫(1910.11.15-1939.10.5)中国小说家。原名余昭明,又名余鹤林、汤宠。湖南益阳人。其父、姐都是共产党员。1926年就读于武汉军事学校第三分
  校。四—.二政变后,父亲姐姐被害,只身逃离家乡。先后流落到南京、上海等地,做过苦工.拉过洋车,当过兵,讨过饭。后又任过小学教员和报馆编辑
  
  【夜雨飘流的回忆
  
  一、天心阁的小客栈里
  十六年─—一九二七─—底冬初十月,因为父亲和姊姊的遭难,我单身从故乡流亡出来,到长沙天心阁侧面的一家小客栈中搭住了。那时我的心境底悲伤和愤慨,是很难形容得出来的。因为贪图便宜,客栈底主人便给了我一间非常阴黯的,潮霉的屋子。那屋子后面的窗门,靠着天心阁的城垣,终年不能望见一丝天空和日月。我一进去,就像埋在话的墓场中似的,一连埋了八个整天。
  天老下着雨。因为不能出去,除吃饭外,我就只能终天地伴着一盏小洋油灯过日子。窗外的雨点,从古旧的城墙砖上滴下来,均匀地敲打着。狂风呼啸着,盘旋着,不时从城墙的狭巷里偷偷地爬进来,使室内更加增加了阴森、寒冷的气息。
  一到夜间,我就几乎惊惧得不能成梦。我记得最厉害的是第七夜─—那刚刚是我父亲死难的百日(也许还是什么其他的乡俗节气吧),通宵我都不曾合一合眼睛。我望着灯光的一跳一跳的火焰,听着隔壁的钟声,呼吸着那刺心的、阴寒的空气,心中战栗着!并且想着父亲和姊姊临难时的悲惨的情形,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尤其是─—自己的路途呢?交岔着在我的面前的,应该走哪一条呢?……母亲呢?……其他的家中人又都飘流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窗外的狭巷中的风雨,趁着夜的沉静而更加疯狂起来。灯光从垂死的挣扎中摇晃着,放射着最后的一线光芒,而终于幻灭了!屋子里突然地伸手看不见自己的拳头。我偷偷地爬起来了,摸着穿着鞋子,伤心地在黑暗中来回地走动着。一阵沙声的,战栗的夜的叫卖,夹杂于风雨声中,波传过来了。听着─—那就像一种耐不住饥寒的凄苦的创痛的哀号一般。
  “结~~~~麻花~~~~哪!……”
  “油炸~~~~豆~~~~腐啊!……”
  随后,我站着靠着床边,怀着一种哀怜的,焦灼的心情,听了一会。突然地,我的隔壁一家药店,又开始喧腾起来了!
  时钟高声地敲了一下。
  我不能忍耐地再躺将下来,横身将被窝蒙住着。我想,我或者已经得了病了。因为我的头痛得厉害,而且还看见屋子里有许多灿烂的金光!
  隔壁的人声渐渐地由喧腾而鼎沸!钟声、风雨的呼声和夜的叫卖,都被他的喧声遮拦着。我打了一个翻身,闭上眼睛,耳朵便更加听得清楚了。
  “拍!呜唉唉~~~~呜唉唉~~~~拍─—拍……”
  一种突然的鞭声和畜类底悲鸣将我惊悸着!我想,人们一定是在鞭赶一头畜生工作或进牢笼吧!然而我错了,那鞭声并不只一声两声,而悲鸣也渐渐地变成锐声的号叫!
  黑暗的,阴森的空气,骤然紧张了起来。人们的粗暴而凶残的叫骂和鞭挞,骡子(那时候我不知道是怎样地确定那被打的是一头骡子)的垂死的挣扎和哀号,一阵阵的,都由风声中传开去。
  全客栈的人们大部惊醒了,发出一种喃喃的梦呓似的骂詈。有的已经爬起来,不安地在室中来回地走动!……
  我死死地用被窝包蒙着头颅很久很久,一直到这些声音都逐渐地消沉之后。于是,旧有的焦愁和悲愤,又都重新涌了上来。房子里─—黑暗;外边─—黑暗!骡子大概已经被他们鞭死了。而风雨却仍然在悲号,流眼泪!……我深深地感到:展开在我的面前的艰难底前路,就恰如这黑暗的怕人的长夜一般:马上,我就要变成─—甚至还不如─—一个饥寒无归宿的,深宵的叫卖者,或者一头无代价的牺牲的骡子。要是自己不马上振作起来,不迅速地提起向人生搏战的巨大的勇气─—从这黑暗的长夜中冲锋出去,我将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呢?
  父亲和姊姊临难时的悲惨的情形,又重新显现出来了。从窗外的狭巷的雨声之中,透过来了一丝丝黎明的光亮。我沉痛地咬着牙关地想,并且决定:
  “天明,我就要离开这里─—这黑暗的阴森的长夜!并且要提起更大的勇气来,搏战地,去踏上父亲和姊姊们曾经走过的艰难底棘途,去追寻和开拓那新的光明的路一种突然的鞭声和畜类底悲鸣将我惊悸着!我想,人们一定是在鞭赶一头畜生工作或进牢笼吧!然而我错了,那鞭声并不只一声两声,而悲鸣也渐渐地变成锐声的号叫!
  黑暗的,阴森的空气,骤然紧张了起来。人们的粗暴而凶残的叫骂和鞭挞,骡子(那时候我不知道是怎样地确定那被打的是一头骡子)的垂死的挣扎和哀号,一阵阵的,都由风声中传开去。
  全客栈的人们大部惊醒了,发出一种喃喃的梦呓似的骂詈。有的已经爬起来,不安地在室中来回地走动!……
  我死死地用被窝包蒙着头颅很久很久,一直到这些声音都逐渐地消沉之后。于是,旧有的焦愁和悲愤,又都重新涌了上来。房子里─—黑暗;外边─—黑暗!骡子大概已经被他们鞭死了。而风雨却仍然在悲号,流眼泪!……我深深地感到:展开在我的面前的艰难底前路,就恰如这黑暗的怕人的长夜一般:马上,我就要变成─—甚至还不如─—一个饥寒无归宿的,深宵的叫卖者,或者一头无代价的牺牲的骡子。要是自己不马上振作起来,不迅速地提起向人生搏战的巨大的勇气─—从这黑暗的长夜中冲锋出去,我将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呢?
  父亲和姊姊临难时的悲惨的情形,又重新显现出来了。从窗外的狭巷的雨声之中,透过来了一丝丝黎明的光亮。我沉痛地咬着牙关地想,并且决定:
  “天明,我就要离开这里─—这黑暗的阴森的长夜!并且要提起更大的勇气来,搏战地,去踏上父亲和姊姊们曾经走过的艰难底棘途,去追寻和开拓那新的光明的路道!……”
  
  【夜的行进曲】
  
  为了避免和敌人的正面冲突,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退到一座险峻的高山。天已经很晚了,但我们必须趁在黎明之前继续地爬过山去,和我们的大队汇合起来。我们的一连人被派作尖兵,但我们却疲倦得像一条死蛇一样,三日三夜的饥饿和奔波的劳动,像一个怕人的恶魔的巨手,紧紧地捏住着我们的咽喉。我们的眼睛失掉神光了,鼻孔里冒着青烟,四肢像被抽出了筋骨而且打得稀烂了似的。只有一个共同的、明确的意念,那就是:睡,喝,和吃东西。喝水比吃东西重要,睡眠比喝水更加重要。
  一个伙夫挑着锅炉担子,一边走一边做梦,模模糊糊地,连人连担子通统跌入了一个发臭的沟渠。
  但我们仍旧不能休息。而且更大的,夜的苦难又临头了。
  横阻在我们面前的黑[XUXU]的高山,究竟高达到如何的程度,我们全不知道。我们抬头望着天,乌黑的,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才能够划分出天和山峰的界限。也许山峰比天还要高,也许我们望着的不是天,而仅仅只是山的悬崖的石壁。总之─—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我们盲目地,梦一般地摸索着,一个挨一个地,紧紧地把握着前一个弟兄的脚步,山路渐渐由倾斜而倒悬,而窄狭而迂曲,……尖石子像钢刺一般地竖立了起来。
  眼睛一朦胧,头脑就觉得更加沉重而昏聩了。要不是不时有尖角石子划破我们的皮肉,刺痛我们的脚心,我们简直就会不知不觉地站着或者伏着睡去了的。没有归宿的、夜的兽类的哀号和山风的呼啸,虽然时常震荡着我们的耳鼓,但我们全不在意,因为除了饥渴和睡眠,整个的世界早就在我们的周围消失了。
  不知道是爬在前面的弟兄们中的哪一个,失脚踏翻了一块大大的岩石什么东西,辘辘地滚下无底洞一般的山涧中了。官长们便大发脾气地传布着命令:
  “要是谁不能忍耐,要是谁不小心!……要是谁不服从命令!……”
  然而接着,又是一声,两声!……夹着锐利的号叫,沉重而且柔韧地滚了下去!
  这很显然地不是岩石的坠落!
  部队立时停顿了下来。并且由于这骤然的奇突的刺激,而引起了庞大的喧闹!
  “怎样的?谁?什么事情?……”官长们战声地叫着!因为不能爬越到前面去视察,就只得老远地打着惊悸的讯问。
  “报告:前面的路越加狭窄了!……总共不到一尺宽,而且又看不见!……连侦探兵做的记号我们都摸不着了!……跌下去了两个人!……”
  “不行!……不能停在这里!”官长们更加粗暴地叫着,命令着。“要是谁不小心!……要是谁不服从命令!……”
  “报告─—实在爬不动了!肚皮又饿,口又渴,眼睛又看不见!”
  “枪毙!谁不服从命令的?”
  三四分钟之后,我们又惶惧、机械而且昏迷地攀爬着。每一个人的身子都完全不能自主了。只有一个唯一的希望是─一马上现出黎明,马上爬过山顶,汇合着我们的大队,而不分昼夜地,痛痛快快地睡他一整星期!
  当这痛苦的爬行又继续了相当久的时间,而摸着了侦探尖兵们所留下的─—快要到山顶了的─—特殊的记号的时候,我们的行进突然地又停顿起来了。这回却不是跌下去了人,而是给什么东西截断了我们那艰难的前路!
  “报告─—前面完全崩下去了!看不清楚有多少宽窄!一步都爬不过去了!……”
  “那么,侦探兵呢?”官长们疑惧地反问。
  “不知道!……”
  一种非常不吉利的征兆,突然地刺激着官长们的昏沉的脑子!“是的,”他们互相地商量,“应当马上派两个传令兵去报告后面的大队!……我们只能暂时停在这里了。让工兵连到来时,再设法开一条临时的路径!……也许,天就要亮了的!……”
  我们认为这是一个意外的,给我们休息的最好机会,虽然我们明知危险性非常大!……我们的背脊一靠着岩壁,我们的脚一软,眼睑就像着了磁石一般地上下吸了拢来,整个的身子飘浮起来了。睡神用了它那黑色的,大的翅翼,卷出了我们那困倦的灵魂
  是什么时候现出黎明的,我们全不知道。当官长命令着班长们各别地拉着我们的耳朵,捶着我们的脑壳而将我们摇醒的时候,我们已经望见我们的后队婉蜒地爬上来了,而且立时间从对面山巅上,响来了一排斑密的,敌人的凶猛的射击!
  “砰砰砰……”
  我们本能地擎着枪,拨开了保险机,听取着班长们传诵的命令。因为找不到掩护,便仓皇而且笨重地就地躺将下来,也开始凶残地还击着!……
  
  【古渡头】
  
  太阳渐渐地隐没到树林中去了,晚霞散射着一片凌乱的光辉,映到茫无际涯的淡绿的湖上,现出各种各样的彩色来。微风波动着皱纹似的浪头,轻轻地吻着沙岸。
  破烂不堪的老渡船,横在枯杨的下面。渡夫戴着一顶尖头的斗笠,弯着腰,在那里洗刷一叶断片的船篷。
  我轻轻地踏到他的船上,他抬起头来,带血色的昏花的眼睛,望着我大声地生气地说道:
  “过湖吗,小伙子?”
  “唔,”我放下包袱,“是的。”
  “那么,要等到天明啰。”他又弯腰做事去了。
  “为什么呢?”我茫然地。
  “为什么,小伙子,出门简直不懂规矩的。”
  “我多给你些钱不能吗?”
  “钱,你有多少钱呢?”他的声音来得更加响亮了,教训似地。他重新站起来,抛掉破篷子,把斗笠脱在手中,立时现出了白雪般的头发。“年纪轻轻,开口就是‘钱’,有钱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不由的暗自吃了一惊。
  他从舱里拿出一根烟管,用粗糙的满是青筋的手指燃着火柴。眼睛越加显得细小,而且昏黑。
  “告诉你,”他说,“出门要学一点乖!这年头,你这样小的年纪……”他饱饱地吸足着一口烟,又接着:“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一个老出门的。哪里来呀?”
  “从军队里回来。”
  “军队里?……”他又停了一停:“是当兵的吧,为什么又跑开来呢?”
  “我是请长假的。我的妈病了。”
  “唔!……”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他把烟管在船头上磕了两磕,接着又燃第二口。
  夜色苍茫地侵袭着我们的周围,浪头荡出了微微的合拍的呼啸。我们差不多已经对面瞧不清脸膛了。我的心里偷偷地发急,不知道这老头子到底要玩个什么花头。于是,我说:
  “既然不开船,老头子,就让我回到岸上去找店家吧!”
  “店家,”老头子用鼻子哼着。“年轻人到底是不知事的。回到岸上去还不同过湖一样的危险吗?到连头镇去还要退回七里路。唉!年轻人……就在我这船中过一宵吧。”
  他擦着一根火柴把我引到船艘后头,给了我一个两尺多宽的地位。好在天气和暖,还不致于十分受冻。
  当他再接火柴吸上了第三口烟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比较地和暖得多了。我睡着,一面细细地听着孤雁唳过寂静的长空,一面又留心他和我所谈的一些江湖上的情形,和出门人的秘诀。
  “……就算你有钱吧,小伙子,你也不应当说出来的。这湖上有多少歹人啊!我在这里已经驾了四十年船了……我要不是看见你还有点孝心,唔,一点孝心……你家中还有几多兄弟呢?”
  “只有我一个人。”
  “一个人,唉!”他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声气。
  “你有儿子吗,老爹?”我问。
  “儿子!唔,……”他的喉咙哽住着。“有,一个孙儿……”
  “一个孙儿,那么,好福气啦。”
  “好福气?”他突然地又生起气来了。“你这小东西是不是骂人呢?”
  “骂人?”我的心里又茫然了一回。
  “告诉你,”他气愤他说,“年轻人是不应该讥笑老人家的。你晓得我的儿子不回来了吗?哼!……”歇歇,他又不知道怎么的,接连叹了几声气,低声地说:“唔,也许是你不知道的。你,外乡人……”
  他慢慢地爬到我的面前,把第四根火柴擦着的时候,已经没有烟了,他的额角上,有一根一根的紫色的横筋在凸动。他把烟管和火柴向舱中一摔,周围即刻又黑暗起来……
  “唉!小伙子啊!”听声音,他大概已经是很感伤了。“我告诉你吧,要不是你还有点孝心,唔!……我是欢喜你这样的孝顺的孩子的。是的,你的妈妈一定比我还欢喜你,要是在病中看见你这样远跑回去。只是,我呢?唔,……我,我有一个桂儿……
  “你知道吗?小伙子,我的桂儿,他比你还大得多呀!……是的,比你大得多。你怕不认识他吧?啊你,外乡人……我把他养到你这样大,这样大,我靠他给我赚饭吃呀!……”
  “他现在呢?”我不能按捺地问。
  “现在,唔,你听呀!……那个时候,我们爷儿俩同驾着这条船。我,我给他收了个媳妇……小伙子,你大概还没有过媳妇儿吧。唔,他们,他们是快乐的!我,我是快乐的!……”
  “他们呢?”
  “他们?唔,你听呀!……那一年,那一年,北佬来,你知道了吗?北佬是打了败仗的,从我们这里过身,我的桂儿,……小伙子,掳夫子你大概也是掳过的吧,我的桂儿给北佬兵拉着,要他做0子。桂儿,他不肯,脸上一拳!我,我不肯,脸上一拳!……小伙子,你做过这些个丧天良的事情吗?……
  “是的,我还有媳妇。可是,小伙子,你应当知道,媳妇是不能同公公住在一起的。等了一天,桂儿不回来;等了十天,桂儿不回来;等了一个月,桂儿不回来……
  “我的媳妇给她娘家接去了。
  “我没有了桂儿,我没有了媳妇……小伙子,你知道吗?你也是有爹妈的……我等了八个月,我的媳妇生了一个孙儿,我要去抱回来,媳妇不肯。她说:‘等你儿子回来时,我也回来。’
  “小伙子!你看,我等了一年,我又等了两年,三年……我的媳妇改嫁给卖肉的朱胡子了,我的孙子长大了。可是,我看不见我的桂儿,我的孙子他们不肯给我……他们说:‘等你有了钱,我们一定将孙子给你送回来。’可是,小伙子,我得有钱呀!……
  “是的,六年了,算到今年,小伙子,我没有作过丧天良的事,譬如说,今天晚上我不肯送你过湖去……但是,天老爷的眼睛是看不见我的,我,我得找钱……
  “结冰,落雪,我得过湖,刮风,落雨,我得过湖……
  “年成荒,捐重,湖里的匪多,过湖的人少,但是,我得找钱……
  “小伙子,你是有爹妈的人,你将来也得做爹妈的,你老了,你也得要儿子养你的,……可是人家连我的孩子都不给我……
  “我欢喜你,唔,小伙子!要是你真的有孝心,你是有好处的,像我,我一定得死在这湖中。我没有钱,我寻不到我的桂儿,我的孙子不认识我,没有人替我做坟,没有人给我烧钱纸……我说,我没有丧过天良,可是天老爷他不向我睁开眼睛……”
  他逐渐地说得悲哀起来,他终于哭了。他不住地把船篷弄得呱啦呱啦地响;他的脚在船舱边下力地蹬着。可是,我寻不出来一句能够劝慰他的话,我的心头像给什么东西塞得紧紧的。
  “就是这样的,小伙子,你看,我还有什么好的想头呢?─—”
  外面风浪渐渐地大了起来,我的心头也塞得更紧更紧了。我拿什么话来安慰他呢?这老年的不幸者─—
  我翻来复去地睡不着,他翻来复去地睡不着。我想说话,没有说话;他想说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外面越是黑暗,风浪就越加大得怕人。
  停了很久,他突然又大大地叹了一声气:
  “唉!索性再大些吧!把船翻了,免得久延在这世界上受活磨!─—”以后便没有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可是,第二天,又是一般的微风,细雨太阳还没有出来,他就把我叫起了。
  他仍旧同我昨天上船时一样,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一点异样的表情来,好像昨夜间的事情,全都忘记了。
  我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有什么东西好瞧呢?小伙子!过了湖,你还要赶你的路程呀!”
  “要不要再等人呢?”
  “等谁呀?怕只有鬼来了。”
  离开渡口,因为是走顺风,他就搭上橹,扯起破碎风篷来。他独自坐在船艘上,毫无表情地捋着雪白的胡子,任情地高声地朗唱着:
  我住在这古渡的前头六十年。
  我不管地,也不管天,我凭良心吃饭,我靠气力赚钱!
  有钱的人我不爱,无钱的人我不怜!
  

                         (散文编辑:月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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