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昼夜的空间

【导读】命运总是那样捉弄人。前些日子，我无意闯进了一个人的网易博客，凭你字里行间的气息，我认定是你。我把你的博客翻了底朝天，那么多关于我们对话的文字......　　
　　2005年夏天，凤凰古城。这是我生命记忆里最刻骨铭心的一次游历。如果说我先前的七次，都是奔沈从文去的，在第八次中，我邂逅了另一个人，就不是的了。才有了后来的第九次，赴一个明知没有你的约会。
　　第八次是我参加市文联的一个采风活动。天下着雨，而我们抵达时已经是傍晚了，雨竟然善解人意，收起了先前的铺张，在我们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打住了。有点像谁家俩口子吵架拌嘴，来了客人马上笑脸相迎，生怕被看出破绽来，丢了自家的脸面。何况我们大队人马远到而来，还没等车子停稳妥，就有几个人猴急地涌下来，随后五、六十人涌向江边客饯，像过江之鲫，把江边几家旅店都挤得乐开了怀。我先前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江边这么奇妙地相遇。
　　这久雨初放晴，古城空气里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夹带一丝丝清香，是什么香，我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见雨水洗过的街道，一尘不染，镜子一样光鲜，照见我的身影活灵活现，若不是“老江湖”，我也会在不经意之间吓着自己的。这麻石古街经无数迎来送往的脚步打磨，已经光亮光亮的，像面凹凸的哈哈镜，把一个变形人交给眼睛，去辨认这个丑陋模样不是别人，而正是自己。仿佛是一个玩笑，让人啼笑皆非。有时候我不得不感叹：自然界出现的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总是难免让人匪夷所思。生活原来也就是这样，不以人的意志而变化。也正是这样，才有了生活的乐趣和情趣。正如我与你，在偌大的地球村，在芸芸众生中，在此时此刻，真的，你说过是缘分，那一刻，我相信缘分。
　　那一刻的凤凰古城，如一幅刚刚收毫的水墨画，清新、舒展，那写意的墨汁还没干透呢！那阳光穿过云层，成斜坡锐角流下来，梳理古城。斜阳下的古城，像一个爱俏的妇人忙里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总是这里一块白，那里一块白，就是不均匀，还有脖子上怎么也舍不得擦，这样的光影反差效果更大，显得愈加斑驳。好在客饯的主人明媚的笑容，阳光一样灿烂，这份热情让大家像回到自己的家，那么随性地把手中行李往房间一抛，急不可奈地涌向沱江，去找船家了。其实到了傍晚，游客一般都上岸了，而我们刚来，好象不坐一下游船对不起沱江。只是今天的沱江，不是沈从文的沱江了。当年的江面水势汤汤，可以上贵州下常德，甚至可以入洞庭呢。现在一个瘦字了得，还得依赖上游栏水坝放水，才勉强可以行船。水的枯竭，一定程度上反映环境在向恶劣的方向转化。
　　船早也候在水草丛生的岸边。那江水浅，水底的水草清晰可见，朝水流的方向倒伏，还有水底的石子，甚至几条小鱼儿也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我更看见在岸边写生的美女。那个美女就是你啊，你告诉我你是一个锡伯族人，刚留校在北京某名牌大学教书。
　　还记得那天傍晚吗，你在沱江边写生，一袭红妆，成为沱江的一道灼人眼睛的风景。我一连拍下了你好几张写生的照片，还有一张特写。你起先是拒绝我拍摄的，经过我们之间的交流，你积极配合我，才有了我们良好的开端。你说你这个暑假用一个月时间游览江南，从苏杭一路而下，凤凰已经是最后一站，已经来了一个星期，明天就要回北京了。你指着对岸那栋客栈告诉我，你就住在那里。你还说你这一路几乎成了哑巴，没有一、二个人和你说话，更没有那个男人和你说过一句话。你说我是第一个敢和你说话的男人。我从你话语神形中看见了你有几分自信，也有几分失落。你一个身高过了一米七的女孩，既漂亮又时尚，又是学艺术的，气质非同泛泛之辈，是很容易招惹回头率的，也能让一般男人产生自卑的。我们一行文人中，也有平时以风流倜傥著称，这下个个畏缩着，竟然是没有一个向前来，而是把我推过来的。其实我那时候也是底气而显得胆怯的人，为不失面子才勇敢地充当“炮灰”。我与你的交流是愉快的，这让我的同伴产生妒嫉。你说我们晚餐后原地见面，你接受了我的邀约不知多开心，我匆匆赶回客栈，三下五除二，草草地吃了饭，准备在江边去候你，我不愿迟到片刻让美女你来等我。待我赶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先我一步抵达。你笑说我这不算迟到，你的善解人意让我感觉亲切。这一刻，你在我心里，不知有多好，有多美。这个时候，我们还并没有说很多话，如果不是我的俩个同伴出现了，整个情形就不是现在这个样了。要知道：他们对着我们鬼喊鬼叫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成全我们。可你很生气了，你对我说：这么隐私的事，怎么可以让人家知道？说完你转身就走！我来不及解释，望着你的背影慢慢消失。那时候我没有及时追上去的勇气。
　　这一夜，你不接我电话，我想你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心不知是多难受的。而另一个平日爱放火使坏的作协州官，还幸灾乐祸了一个晚上，以为吹灭了我们刚点燃的灯盏，把这件事当作我的一个笑柄。第二天大清早，你真的悄然地走了，却发来信息告诉我，说你昨晚失眠了，想了一晚，决定不生我的气，你原谅了我，这是我也没有始料到的，才有了我们以后的交往。
　　一开始，我们彼此没有想过结局，那时我们都迷失了自己。后来你家里为你找了一个男朋友，订了婚不久，双方家里逼你结婚，你要出逃，我是坚决反对你的，你在我的劝阻下妥协了，只是我不能前来喝你们的喜酒，个中原因你比谁都清楚。之前，我们相约再去一次凤凰，你说是对上次的续缘，我看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从此，我换了手机号，不打电话，信息也不敢发了，我想我不能一错再错。我以为这样可以从心底把你慢慢淡化，甚至彻底抹掉。可是我没能做到，你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这才有了我第九次去凤凰，我还在想，我是赴一个你不可能来的约会。
　　这天，也是一个有着阳光灿烂的黄昏，我坐了近七个小时的车赶来的。我先在驳岸站了一下子，就是你上次写生的地方，场景大体一致，可是没有你的出现。那时的晚霞静静地燃烧着古城，楼宇和城墙映照得金碧辉煌。那沱江水面流光溢彩，成了岸上写生的绝版风景。我想要是你在该多好！只是这时的沱江之水，在我眼里是惆怅的，忧郁的。我一个人要了条船，奢侈地享受这份落寞。驳岸除了游客，就是浣洗衣物的老少妇孺了。我由东向西缓慢而行，努力还原当初的情与景。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天渐渐暗下来，我听得见船底擦着水草的声音，沉重而喘息的声音，不知是水草划着船肚的声音，还是船肚皮擦痛了水草的腰身？船夫立在船头，那撑杆忽左忽右，扬起水开出朵朵细碎的水花，又顺着撑杆爬上来，又溜了下去，弄得船头甲板水淋淋的，直流入船舱。间隔几滴水珠飞了起来，落到我的头顶，或身上，凉的。我抬头望了望天空，还以为是鸟儿衔的声音落下来了，像落下几个带着凉意的词语，溅起我的心头微微翘首。鸟儿我没有看到，仿佛听见了鸟声。如果说鸟叫的声音是模仿水发出的声音，这个是有据可论的，鸟声接近水声，无论是寂泣还是清脆。而水是不会去模仿鸟的声音的。水天生就是语言大师。湖南有个叫谭盾的国际水乐大师，我想他是聪慧的人，悟到了自然的声音才是天籁之音，他通过打击水，发出奇妙的音响，他是了不起的。加斯东.巴什拉说鸟类是按某些富有想象的语言学家的意思，以最早给人类以启迪的发音者的话，那么鸟类自己也在模仿自然之声。而我这样的愚蠢之人，竟然模仿上次的游踪，多么荒谬绝伦。
　　这回我贪污了一个星期的黄金时光，把凤凰的地理环境又熟稔了一遍。可没有你的时光，这些时光都已经一钱不值了。所以，我一回来，这些我用记忆装载回来的凤凰时光，竟然又被我的记忆莫名其妙地漏掉了。只剩下了你的影子！空空如也，空空如也！我的一个朋友说：记忆是一条漏水的船。这就不完全是我的愚昧了。如果人总是沉湎在漏走的时光里，记忆是不堪重负的，不沉船，也会累死人的。而今，我把你的照片收得很紧、很紧，连我自己也不忍心去看，不去看。不是为了忘记你，而是为了不让我的心，在归于平静时再生波澜。
　　谁知命运总是那样捉弄人。前些日子，我无意闯进了一个人的网易博客，凭你字里行间的气息，我认定是你。我把你的博客翻了底朝天，那么多关于我们对话的文字，让我几乎晕眩过去的是，那天你居然也到了凤凰，还比我先到一天，第三天就走了。你在博客里还说，你两天没有出门，就倚在原来那家客栈的窗口，希望那个人的身影出现。我的天啦，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甚至责备自己，怎么就不上去看一看呢？我分明从这里经过，那时你怎么会没有看见我呢？从你的博中，我知道你辞了公职，开公司去了！日子不咸不淡，也还平静和充实，就不想打扰你了。在你的博客写下“你们俩是没有缘分的。”这个匿名留言的人正是我！我猜：你大概也有感觉是我留下的。过了一天，我又忍不住去看了你的回复：
　　是有缘无分！再见了，永远的边城！
　　我不知是什么滋味，也照着你的回复留下：
　　是有缘无分！再见了，永远的边城！
　　这个时候，你不知道，我的眼泪已经出来了。我在家里思考了两天，还是决定去你的博客告诉你，可你已经关闭了博客，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而在有意回避我。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写下这篇纪念意味的文字，并借用你的原话作了标题。除此以外，我没有想出其它形式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责任编辑：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