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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画家、诗人倪瓒诗《思归》赏析 十八世纪德国天才浪漫主义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原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一首诗，或者一首词，要从中读出一种韵味容易，要读出一种哲学就难了。二十年前我买了一本名为《乡情散文》的集子，而吸引并让我决定买这本书的竟是扉页上的那首诗。我读了一遍，觉得非常有韵味，再读就隐约觉得这该是一种乡愁找到了家园的哲学。遗憾的是这首诗没有标题，更没署作者名。二十年来，这首诗和乡愁一样折磨着我，每每让我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一种情结，这种情结就是落拓文人的家园情结，这首诗就是元代画家、诗人倪瓒的《思归》。 该诗一开头就极有时间跨度感和沧桑感，你看“久客怀归思惘然，松间茅屋女萝牵。”中的“久客”自然是在外为客或者客居他乡已久，“怀归”就是想回家，“思惘然”就是思念的无可奈何；“松间茅屋女萝牵”就是松树之间的茅屋爬满了女萝（2006年，我在凉山州著名的风景区螺髻山看见过“女萝”，就是像网状的丝，它们挂在松树间，据说要空气非常洁净才能生长女萝，亦叫“松络”）。接着道出故乡春天的惬意和在异乡漂泊的孤独：“三杯桃李春风酒，一榻菰蒲夜雨船。”中“三杯桃李春风酒”是沐着春风，赏着桃李之花饮酒，这里的“三杯”应该不是只有三杯，而是多杯，意高兴，古人喜欢用三来衡量或者形容一件高兴的事，如酒过三巡的三，二三知己的三等，而“一榻菰蒲夜雨船”是独自坐在蒲团随夜雨之船漂流，意境孤况。接着把自己异乡漂泊的追求和思想境界说了出来：“鸿迹偶曾留雪渚，鹤情原只在芝田。”这句诗意境高洁，直解就是鸿迹留在雪地上，鹤情在芝兰之田燃烧的意思。最后直接道出了对故乡的依恋：“他乡未若还家乐，绿树年年叫杜鹃。”这句印证前句中的“思归”，年年思归而年年不能归，拟物的手法进一步表达作者浓浓的乡愁，有杜鹃啼血之感。 该诗以最平常的思乡情结起兴，说出了思乡的无奈，紧接着用慢镜头似的场景片段回忆自己的家园和家园的美好，用一系列如诗如画的、满载乡愁的名词呈现给读者，如“桃李”“春风”“酒”对“菰蒲”“夜雨”“船”；用“鸿迹”“雪渚”对“鹤情”“芝田”，把作者的家园情怀层层递进，最后以“绿树”“杜鹃”来结尾，言已尽，而意无穷。同时，这些意象也充分展现出了诗中的画境。 该诗干净淳朴，起兴自然，对仗工整，文字凄美，意境幽深，诗中有画，典化得当。如“三杯桃李春风酒，一榻菰蒲夜雨船”典出黄庭坚《寄黄几复》中的一联“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鸿迹偶曾留雪渚，鹤情原只在芝田”大概是苏轼“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的典化。该诗与后人说倪瓒的诗“造语自然秀拔，清隽淡雅，不雕琢”不尽然也。 我一直在想，作者为何会写出这么优美的具有哲学思想的诗来呢？那就要先弄清作者的时代背景和他的身世与世界观。史载倪瓒(1301～1374)元代画家、诗人，无锡人。他一生不做官，其家为吴中有名富户，但倪瓒不愿管理生产，自称“懒瓒”，亦号“倪迂”。家中藏书数千卷，亲手勘定。擅山水、竹石、枯木等，画法疏简，格调天真幽淡。论画主张抒发主观感情，认为绘画应表现作者“胸中逸气”，不求形似，说“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其绘画实践和理论观点，对明清文人画家有很大影响，享誉极高，画史将他与黄公望、吴镇、王蒙并称元四家。工书法，擅楷书，古淡秀雅，得魏晋人风致。倪瓒生活于战乱环境，想逃避现实，放弃田园产业，过着漫游生活。“照夜风灯人独宿，打窗江雨鹤相依”就是他生活的写照，也可理解为他的世界观。传说此君他爱洁成癖，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连自己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有两个佣人专门负责经营，随时擦洗。院里的梧桐树，也要命人每日早晚挑水揩洗干净。¬最神奇的是他请了一个妓女，让人家洗了数次仍觉不干净，最后还是放弃了。然而，悲惨的是这样一个洁成癖艺术家、诗人最后被弄死在粪坑里。 由此，我们不难从一个富有的、落拓江湖的、具有高超诗画造诣的中年或者老年文人、艺术家的独特身世中读出他诗的独特艺术魅力了。 附《思归》： 久客怀归思惘然，松间茅屋女萝牵。 三杯桃李春风酒，一榻菰蒲夜雨船。 鸿迹偶曾留雪渚，鹤情原只在芝田。 他乡未若还家乐，绿树年年叫杜鹃。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