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茅吟 陈友 A 记忆里的芭茅有五颜六色的花,白的、紫的、粉的……长长的花穗一串串、一排排地在秋风里荡漾,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原以为古诗文里会它的踪迹,上网却没有查到。被称为“香草美人”的《楚辞》里也没有,《诗经》里倒有一首《蒹葭》,可说的是芦苇,与芭茅无关。 芭茅的茎是一味中药,能治疗肾病;芭茅果对胃病也有疗效。另外芭茅还是造纸的原材料。 芭茅属于草类,但它与我们所熟知的如野草、蒿草、狗尾巴草、乱草等等是不一样的 。看它的个子,一般都能达到二米左右;看它的三围,通常每一围也能达到三米左右。这些数据还都是比较保守的。至于它茂密宽大的叶片,以及叶片那坚挺、明快又富于棱角、韧性的线条等等都与别的草类有很大的不同。挺拔的个子,雄壮结实的身躯,就算命运注定了是草,芭茅应该也是草中的伟丈夫。 我与芭茅曾有过一段短暂的情缘,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镇有一群热爱文学的人,其中有小的也有老的,有干部,有教师,有工人,也有农民,并且还有原黄浦军校毕业的起义中校。我们“狂热”的创作着,有发表的欲望,可是由于文学底子薄,写出来的文章几乎就没有面世发表的平台。于是乎我们集资办了一本打印杂志,用来刊登自己的文学习作。杂志的名字就叫《芭茅》,取芭茅蓬勃向上、生命力顽强的性格特点。 为封面作画的也是镇上的土“画家”,他曾经获得过市里的美术奖项。至今还记得画面上迎风招展的芭茅花以及那一束束挺拔似剑、将要披荆斩棘的叶片;芭茅,被塑造成了我们圆梦的旗帜。 后来我离开了镇子到了铁路筑路单位,得知杂志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还在出刊。几经时光漫漶,《芭茅》才顺理成章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瓜熟蒂落黄稻熟。又到了芭茅扬花的季节,可是在我们坝子里,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芭茅的倩影了。几十年前却是另外一个样子,那时候的河边堰头,沟侧渠旁到处都是芭茅昂首挺拔的身影,一排排、一簇簇、结成长队,起起伏伏,绵延不断。时序走进秋天,宛如就是走进了芭茅的海洋。那些五颜六色的芭茅花飘扬在空中,就象是扬起的风帆,浩浩荡荡地航行在秋风里。 现在,芭茅能够出现的地方往往是在某一个转角处,一个荒坡上、凹坑里……那些芭茅静悄悄地生长着,没有了曾经的热烈,也没有了曾经的气势。不由得就想起了一首诗:“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芭茅花寂寞地在空中舞蹈着,色彩单调,也失去了曾经的斑斓;能邂逅的,不过是些芭茅的背影。 曾经是芭茅坚守的阵地上,如今已是其它树木的天堂了。核桃、枇杷、柚子、紫荆、白果、香樟……它们肩并肩,手挽手,组成了“绿树村边合”的另一番时代辉煌的景观。 其实,能够作药的,毕竟只是芭茅根茎上极少的一部分,并且不是不可以替代的;别的部分就只能是做造纸材料及当柴烧了。做造纸材料也有很多物种可以替代。入冬以后退青的芭茅从上到下都是绝佳的柴禾,在烧水做饭都完全要依靠柴禾的过去,普通人家用芭茅点燃炊烟,撑实家庭的现实作用却是不可替代的。可见当年的芭茅生长得气势磅礴也不是没有道理,它们温暖过无数人、陪伴过无数的家庭走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季。几十年以来,人们的生活理念早已实现了飞跃,这就难怪它们曾经坚守的阵地要被更适宜的事物所取代了。 人们有需要,便奉献;不需要,便引退。这般拿得起放得下的气度,应该是芭茅生命里的又一种担当。 不是吗,那立根在浆砌的石头墙壁上的芭茅,淡定从容,负手向天;寂寞,不也是在吟诵着潇洒的诗行! B 我们身边的土地正在生长着一些新鲜的事物。比如近年,我们附近土地里种植的一种植物我就不认识。它被种植在耕地里,起初看上去就象是一窝一窝被放大连成片的兰草,碧青修长的叶片在田野里划着优美飘逸的弧线。隔段时间不见,这些植物就长得越来越密实了,象是一群儿童已经长成了少年;眼眸清澈、明亮,给人一种蓬勃坚定的印象。 我的母亲对土地里的东西了解的却很多。有一次听她不经意地说,这种我不认识的植物是用来喂牛的。这也并没有引起我的关注,现在喂养食用牛是一种致富的产业,野生的草料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利用耕地专业种植草料也是必然趋势,这一点并不足奇怪。 入秋之后,发现被种植在田野里的这种植物,越来越茁壮也越来越高大了。有些不同的是这种植物高大的可达二米以上,茁壮的却只有一米左右。高大的显得修长,茁壮的叶片密集茂盛。不难推测,那些低矮茁壮的,一定是经过收割又长起来的。一年到头,这种植物都在经历着收割、成长,成长、收割的循环;看起来,这种植物还是一种四季长青的植物呢! 长得修长高大的,看上去丰满匀婷,显得从容内敛而又含蓄。样子象是甘蔗,叶片跟甘蔗也几乎是一模一样,似乎比甘蔗的叶片要柔软细腻一些,但其杆又远比甘蔗要细。终于还是请教了母亲,询问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植物,母亲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说那是芭茅。 “怎么可能,芭茅是要扬花的。” “人家这是改良后的品种。长年都是嫩绿的。”母亲说。 母亲还告诉我,这种改良芭茅是机械收割。收割的同时就已经粉碎,当作饲料不仅喂牛,还是羊、猪等的上好食料。饲料不仅可在本地销售,还可在所有畜牧喂养地区销售。老板租用耕地种植芭茅还不仅是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一片。芭茅被这些企业家们当作一大产业在种植着,租用的耕地面积不是几亩而是几十成百亩。 哦,原来那大片大片种植着的长青植物就是新品种芭茅。怪不得在广阔的田野里显得那么优雅又含蓄,原来胸怀的内容居然是如此的时尚、丰富。 前面写芭茅,我关注了因为时代的进步而落寞的芭茅,说到了它的淡定和从容,其实也难掩我心中的惋惜。惋惜曾经对社会对人们那么重要的一个物种,不幸将被淘汰、沦为与“蓬蒿”为伍,担忧它再不会拥有乐观的未来了;人生难料,世事无常,真的是令人感叹。 没想到现代科技赋予了古老芭茅新的使命。改良后的芭茅不再抽穂扬花,突出了其长青柔软的优势基因,这也正是促成芭茅的灵魂变得丰富含蓄的主要原因。 芭茅的生命在新的时代才刚刚开始。我想,在现实生活的浪潮中,是不是也应该从与时俱进的芭茅、以及芭茅的新生里获得一些对人生有用的启示呢! (最近了解到,那种在耕地里广泛种植着的植物并非就是芭茅草,它应该是新品种的“巨菌草”,它们都是禾本科大家族的成员。虽然芭茅草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高科技开发出新品种的迹象,但是在现代高科技的背景下,吟咏它已被开发,也可算作是一种愿望吧;虽然这种愿望有些“超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