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年一度的母亲节。 我想最初发起为母亲设定一个节日的人，定是一位成年的男人或女人。因为太小的孩子，是无法理解真切切，沉甸甸母爱的底蕴。 母亲生下了我，我从母亲那里，感知人间最初的阳光，看见世间第一张欢颜，听到凡尘第一句笑语。悠悠岁月，在母爱温暖的怀抱里，我长大，成人。在水天一色、浑厚绵长的母爱中，自己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无所顾忌。 自己当了母亲，才真正体会母爱至高无上的伟大，那是一份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份情感能代替的爱，是一种只知付出、不求回报的爱。 今天在我体验这种以血为缘的母爱，感知它的厚重深远，纪念她的无私无畏，我以满盈泪花的双眼和一颗女儿反哺的心，深深地祝我的母亲节日快乐！ 同时，很想说说我感知到另一种博大的母爱，一种非血之爱的母爱，它也贯穿于我的生命里程，从青年时代至今。 我和卢老师原本素不相识。调入南京航天航空大学后，我也不是她真正的学生，尽管她希望由我来接替她的工作，也作过一些努力，可最终并没有如愿，可这丝毫没有减弱她对我的关爱。 由于家境贫寒，我有先天性缺铁性贫血，每当春秋两季，稍不注意就会犯眩晕病。1983年春天，病的很重，我根本无法睁开眼，天旋地转，耳鸣目眩。我也曾想过，让远在温洲丈夫回来照顾，可我更清楚那里的实验离不了他，在国家重点项目和我之间，孰轻孰重是泾渭分明的。男儿的事业是他一辈子精神的支撑点，我没有能力去帮助他，更不能去拖他的后腿。于是我默默地忍受着。 起先是邻居老林和王老师帮我，卢老师知道这一切后，每天下班她先赶回卫桥自己的家，做完一大家子的饭，又匆匆赶到光华门，给我烧饭熬药，洗衣擦身。整整一个月，无论是月清星稀的夜晚，还是刮风下雨的黄昏，她都准时来到我身边…… 家庭出身不好的我，自小就生活在被人歧视的阴影里，养成了一种孤独的秉性，除了对母亲有一种本能的依恋外，很少有自己心潮澎湃的时候。这一次不同了，也许，一个月，在生命的长河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间。可就在这一瞬间，素昧平生的两个人，有了一种联系，有了信任，有了息息相依的感觉。这也许是人世间最司空见惯又最不可思议的偶然，激情在其中孕育，真诚在这里沉淀，精神与人格，在血缘之外的湖泊上遨游…… 我的婚姻一开始就错位了，因为不是自愿。婚后，由于性格差异太大，尽管自己也做过努力，可毕竟做得不好，丈夫有了婚外情，这一切似乎很偶然又很必然。面对婚姻裂痕，我能做的和会做的只有忍让，承受，甚至是面对拳脚相加。我不想让黄浦江边的双亲伤心，不愿看到母亲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为我去流血，我还是默默地承受、无休止地忍让，多少次自己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在灵与肉之间挣扎，为了孩子，我苟且偷生…… 在我精神崩溃的边缘，又是卢老师挺身而出，把我接回了她的家，一住就是月儿一个圆缺。 那是一段永远忘不了的日子，没有任何血缘，我却屡屡在血与非血的爱中生活；没有任何亲情，我却每每在温情的泉水里沐浴。她全家的真诚，像明矾一样，净化我的灵魂，使世界变得澄清；她全家的善良，像血一样，滋润着我枯竭的心灵，艰难地推动了我向前走去。 三十个日出日落，她们用长辈的慈爱和无言的行动，使我悟出了许多东西： 历经磨难而终不改善良本性的女人，像一道穿越污浊仍清澈见底的小溪，很少见，但忠贞不渝地去做就一定能做到。 凡事应该动脑筋，用智慧。没有智慧的女人，只是一种通体透明的藻类，既无反击外界侵袭的能力，又无适应自身变异的对策，是永不设防的城市。智慧是女人纤纤手中的利斧，可斩征途的荆棘，可斫身边的赘物。面对不平静的海面，智慧是女儿家永不凋谢的白帆。 女人还应该有勇气，因为这世界是立体的、交叉的，矛盾永远存在，无论你从事什么工作，自强才会自立。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能否遭遇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身上，不要奢望有一处干燥的麦秸可供你依傍，不要在街头寻找古旧的屋檐避雨。 同时具备了善良、智慧和勇气的女人，能在布满荆棘的砍途踏出属于自己的路；敢在黑暗的旷野独自唱着歌前进；会在没有桥没有船也没有乌鸦的野渡口，像美人鱼一样泅过河。 依附别人站起来，需要的是一根拐杖，依靠自己站起来，需要的是一种精神，前者是一时的，后者却是永恒的。 这些人生哲理使我终生受益非浅。 在二十多年漫漫路途中，卢老师给予的关爱，没有量词能计算，没有语言能概括，点点滴滴，似春雨洒向大地，无声无息；似夏风拂过山河，留下清凉；似秋阳高照，催熟百果；似冬雪铺天盖地，晶莹洁白。 我身上，有她亲手缝制的衣服；孙子辈的压岁钱，一定少不了我女儿的那一份；有好吃的，我是她非血的孩子；有好玩的，她定会邀我前往。 当我遭受丧夫之痛时，她用那深沉的爱，为我掸去风尘，洗涤伤口，抹干血迹…… 我有了令人鼓舞的事，会想起她；伤心的事，我会向她倾诉；身体不适，想在她身边休息；心灵累了，想在港湾里放松。 今年年初，红红——卢老师的媳妇，在处于痛苦的家庭纠纷，思绪极其混乱的情况下，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我妈妈为了家里人说你的一句话，竟气得又抽筋了。她对你，胜过对她所有的孩子。”我不想知道这是怎样一句话，可我清楚卢老师的这个病已许多年不犯了，可为了呵护我，竟然可以不顾自己！这是怎样真诚的一份爱，这是怎样厚重的一份情，我只觉得肩膀好重好重，都有些承担不起；只觉得心里好愧好愧的，承受不了…… 特定的条件——和卢老师有些误会，特定的氛围——向我倾诉她的委屈，这样的条件和氛围下偶尔吐露的真情，分量有多重！我知道卢老师对自己的厚爱，但爱到可以超越自己亲生的孩子，这爱，太重了，像山脉压在心头；这爱，太深了，像海洋汹涌澎湃。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许久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这份感天地、泣鬼神的爱，让我第一次有了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心痛的感觉。我只记得2003年1月18日夜晚，自己的泪淌湿了枕巾，几次三番拨着卢老师家的电话，胸中涌动着一股热浪和激情，就想喊她一声：“妈妈！”可夜太深，人已静…… 爱一个有血缘的人，是一种本能，一种需要，一种责任，一种天地造化的缠绵呼应；爱一个没有血缘的人，是一种情操，一种胸怀，一种渴望，一种对心灵美永恒地追求！ 一衣带水的生母之爱是细腻的，柔情的，她有脐带相连。 非血之爱的母爱是无私的，博大的，更需要心灵与胆魄烛照。 血与非血的母爱都是伟大的，而感知她的无畏，弘扬它的旗幡，播洒它的甘露，需要灵敏的悟性和细腻的柔情。 今天，请允许我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对卢老师说一声：“妈妈，祝你节日快乐！” 小群 2003年5月11日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