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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梅

散文
时间:2009-07-12 19:43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暮鼓晨钟点击:
        

【编者按】:作者灵秀的笔锋流淌出优美的画卷,文字精练,描绘生动,有着“天马行空”的想像力。文章读来爽口,语言沉稳,心境悠然;欣赏!问候作者,欢迎入驻散文在线;感谢您的赐稿;期待您更多佳作!【可儿推荐共赏】
  
  水面上的浮子忽然动了动。
  
  林逋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双手悄悄抓紧了鱼竿。等那浮子忽然下潜,他猛地将鱼竿一拉,鱼线立刻绷紧,鱼竿也立即弯出了一个大弧。林逋知道,今晚又能喝上鲜美的鲤鱼汤了。
  
  果然,一番挣扎过后,那尾两斤多重的鲤鱼,被乖乖的拽上船来。林逋将鱼收好,站起身来,调节一下视觉的疲劳。回头看看,孤山在西湖水的映衬下,竟变得高大起来,孤山的边缘处,初春的树木还不算茂盛,从湖上望去,树木被日光晕出朦朦胧胧橘黄色的光亮,像是镀上了一道金边。
  
  孤山脚下的茅屋处已经冒出青烟,那是童子在烧茶。青烟处忽然飞起两只大鸟,翅膀忽闪忽闪,盘旋了一会儿,然后调整线路,笔直的向自己的小船飞来,大鸟边飞边鸣,愈飞愈近,竟是两只鹤。西湖,孤山,渔船,飞鹤,夕阳,炊烟,好一幅美丽的天然画卷。
  
  林逋满意的点头,缓缓调转船头,将船划了回去,船后面带出越来越宽的水痕,清粼粼的趋向平静。林逋知道,飞过来的鹤,实际上是告诉自己,有客来访。
  
  李谘站在林逋的茅屋前,看茅屋的四周,一树树梅花竞相怒放,正入盛期,两只鹤缓缓敛翅落地入笼,远处湖内的小船慢悠悠划着归来。便回身对烧茶的童子说一声,你家先生真够绝的,养的这对宝贝仙鹤,居然能替他传信,恐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童子应道,我家先生今天除了修剪他的梅树,就是在案头作画写诗,下午才出去打鱼,李大人有口福,今晚准能喝上先生做的西湖鲤鱼汤呢。
  
  先生写的诗可还在么,李谘惶急的问道。童子回答,没见先生丢弃,应该还在的,大人可去屋里找找。李谘笑笑,你家先生做什么都绝,就这一点不好,写得再好的诗句,也总是随写随扔,从不保留。说完,李谘躬身钻进茅屋。
  
  李谘与林逋对桌小酌。鲤鱼汤真的鲜美,乳白色的汤里,还弥漫着野葱的辛辣和小茴香的芳香。
  
  先生做的鱼,也称江湖一绝了。一杯酒下肚,李谘赞叹不已。林逋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大人何出此言,你身为杭州太守,整日价逢迎往来,自是见多识广,今番怎有雅兴说这些闲话来调笑我山野之夫。
  
  李谘不语,只舀了一大汤匙鱼汤,慢慢吮吸入口,细细品味后方才回应,哪敢调笑,我只是羡慕先生闲云野鹤般与世无争的生活而已。
  
  月亮上来了,圆圆的一轮,月光映在西湖水上,波光粼粼的晃动,空气中浮游着梅花的芬芳。李谘忽从袖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对林逋说,今日观梅,偶得一诗,故特来求教于先生。
  
  林逋将身子坐正,我洗耳恭听。
  
  对着月光,李谘慢条斯理的念了起来: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两句一出,林逋哈哈一笑,大声接口续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李谘装作没听见,又把后四句读出来,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李谘吟罢,林逋用手笑指李谘,堂堂一个太守,竟也做偷窃之事,趴到我纸篓子里翻捡废纸,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诗写得并不好,烦劳你扔了吧。
  
  李谘将宣纸折叠好,慎重的放回袖内,回应道,若能来天天翻捡先生的废纸篓子,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写出如许咏梅的佳句来,天下绝响,天下绝响啊,我这里拿回去广为散播,好教世人知晓先生爱梅之痴誉梅之绝,也不枉梅花繁盛,年年为君而开。
  
  林逋淡然,这个却与我隐居之意相违了,您还是弃了的好。李谘摇头,这一回我是断然不肯听你的,您虽然隐居,可天下人谁不知道先生梅妻鹤子的雅事啊。
  
  林逋无可奈何的笑笑,我这隐居,隐的是心性,不入繁华,实在是一种避世的表现,太守高看我了。
  酒毕,残羹撤去,童子换上一壶清茶。
  
  林逋笑言,都说太守公务繁忙,你却忙里偷闲,跑到孤山上来与村夫对饮,还捎来清茶一盏,这太守倒也做的。
  
  李谘回答,先生大儒,腹有诗书百万,兼以节操高洁,不肯做太子之师,宁愿躬身于山野,这等风骨已是读书人望尘莫及,为何还作这等谦虚之词。人都说先生是隐士高人,能把贫寒拮据的生活过的如此浪漫优雅,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一个立志终生不娶的大儒,为何能写出一首缠绵悱恻的情诗来。
  
  林逋惊问,哪有什么情诗?
  
  李谘笑着吟出一首《长相思》: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林逋颓然,我那废纸篓子算是被你翻捡了个遍。
  李谘慌忙回答,我可绝对没有不敬的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若是触了痛处,我不问就是。
  林逋无语,一大段时间的无语。
  
  月色中的梅花兀自芬芳,香味越来越浓,远处燃起了几点渔火,那是夜渔的人在忙碌。有浅浅的薄云飘过,将月亮朦朦胧胧罩住,孤山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声响,连一只夜鸣的虫子都没有。
  
  半晌,林逋站起身来,竟似忘记了李谘的存在,自个儿踱了两步,面对平静的西湖水,反复吟诵着自己写的那两句: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第二天清晨,李谘辞别,岸边林逋的清影,一夜间变得愈加清瘦。船行渐远,李谘回望,发现林逋恍若一株枯瘦的梅树,在清寒的晨雾中茕茕孑立,逐渐淡远。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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