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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大舅没有正式职业，低保、社保等一切保险都没有，大舅走时没有给两个孩子留下任何遗产，而且因为给大舅治病，表弟表妹已经花去了很多钱。表弟表妹在哈尔滨做的是小生意，还要养活年迈的舅妈，生活本来就很拮据了。大舅尸体在殡仪馆停放一天就要花上百元开销，再加上亲属住旅店、吃饭等费用，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不知是大舅在天有灵，还是与我们祷告有关，老天真的成全我们了，第二天果真没有下雨，而且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我们按照阴阳先生制定的时间，早上7.30准时到达了殡仪馆。殡仪馆院内院外人很多，据说今天要有五个遗体将要火化，大舅排在第二位。 阴阳先生是一位80岁左右的老先生，随从的是一位20多岁的女人，据说是老先生的外甥女。我和表弟紧跟在老先生身后，生怕有什么环节疏忽掉。他把我们带到一个写花圈缎带的地方，让我们把告别厅里摆放的花圈写上缎带，写缎带是要花钱的。况且我们为大舅献的花圈上已经有了缎带。我决定不在写缎带了。这不单是为节省，而是没有必要的花费。昨天晚上阴阳先生让我弟弟给运尸体的灵车司机100元钱，说“给钱车走的慢，不给钱车跑的就快，不稳当。”当时就是想让大舅走的“稳当”，没有想别的，让给也就给了，权当是大舅的车费吧。 大舅一生并不平坦，由于生活所迫，在我表弟表妹还小的时候，就离开肇源，到一个叫丰乐的小镇上开小饭馆，后来与大舅妈离婚，把两个孩子都交给了大舅妈。只身一人到大兴安岭扛木头、看山、打鱼等。20几年过去后，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此时的大舅在五大连池给一个旅游景区看山门。两个孩子很孝顺，多方打听大舅的消息，说“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父亲”。 我记得那天很冷，雪很大，两个孩子和大舅突然来到了我家。母亲很激动，说“能活着见到弟弟真是感谢大侄子大侄女。”那一夜，母亲的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 我有四个姨姨，一个舅舅。母亲是老大，大舅排行老二。大舅是我母亲一手带大的，母亲与大舅的感情比我的任何一个姨姨都深厚。那天，母亲把炕烧的很热，让大舅在热炕上取暖，并做了很多菜让大舅和表弟表妹们吃。哪种久别重逢的亲情，在温暖的火炕上充满着伤感和快乐。 阴阳先生把我们领到办理火化手续的人的面前，说“给他100元钱，死亡证明先不用着急办了，这里的程序照常进行。” 我木讷的问：“办手续不是在前楼吗？” “是在前楼，现在不是办不了吗。” “可是，第一号怎么就能炼呢？” “都给钱了。第一号给200呢。” “医院在8.30时上班，只要一上班死亡证明就一定能拿来的，程序可以照常进行的，绝不会受到任何影响的。”我没有同意给他钱，但是我说了许多好话，并把我手里的一盒烟送给了他。 终于排到大舅了，阴阳先生再次把我们拉到一边，说“都给化妆师钱的，一般都200元，这样化妆师就会好好给化妆，又不耽误事。”我知道他说的“不耽误事”是化妆师不拖延时间，拖延时间会错过下葬时辰的。于是，我亲自送去50元，我说“就这点小意思了，这是我舅舅，家里不富裕的，求求你们按时化妆吧。” 悼词是我写的，我没有把大舅好吃好喝的坏毛病写进去，而是把大舅四处奔走，无功而返，以及老年后在儿女身边享受天伦之乐的过往简单阐述了。主持人是我的朋友，没有要钱，也没有要烟。参加告别仪式的除了亲属外还有30多人是从哈尔滨来的表弟的朋友。虽然人数少，但告别仪式并没有简单化。这让来的亲属朋友都很满意。认为大舅这样的身份能有这样的告别仪式真的不错了。 哀乐哀婉回肠，主持人声音沉重悲伤，大舅静静地躺在告别用的临时灵寝当中，默哀、叩首，母亲和姨姨们相互搀扶，悲痛欲绝，我的表妹几度昏厥。 表弟没有眼泪，只是在每一次掏钱的时候，木讷的眼神不断询问我，为什么给钱？怎么还给钱？ 大舅的尸体刚刚被推进火化室，阴阳先生就把我拉到一边说，“给火化工200元，让他把死者的尸骨炼的整状一些，这样下葬好。”我和表弟商量后决定由我去给送一百。 我去了，火化工不但收了100元，还说“我们是两个人，给100元，这钱怎么分？再拿两盒烟来！” 我取来了烟，还没等送过去，火化工的手早就夺了过去，说“让送两盒就送两盒，你们也够小气的了。”我真的无言敢对。在这阴阳两界之中，看到这紫青的面孔，我不知道他是活人还是死人，我的毛发根一阵发凉，怯怯的离开了。 大舅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如果他还在，又能怎样呢？我是亲眼看到大舅停止呼吸的，眼睛闭得很严，就像睡觉打呼噜一样，只是一阵比一阵急促，之后就停止了，像安详的睡去，那是回到家乡的满足吗？ 还没有炼完，医院的死亡证明就到了，我和表弟赶紧去前厅办手续，这是包括火化费、停尸费等费用的手续。我看到表弟拿出3500元送进窗口，里面送出的是一个火化证和一双红手套。 骨灰出来了，四肢骨棒还真的没有零散，头盖骨分成可以拼凑的几块，阴阳先生看后很满意，说炼的不错，可以在小棺材里摆放了。 我想大舅是不是该紧紧握住火化工的手，或者紧紧拥抱火化工说一声“谢谢”呢？ 其实，在我们这些悲痛欲绝的人眼里，大舅是我们的亲人，而对于殡仪馆来说，大舅和其他尸体一样，就是一个待加工品，大舅要在这里被加工成叫“骨灰”的产品，产品的好坏全凭火化工的技术水准了。殡仪馆就是加工骨灰的工厂，你把毛坯送来，还想要加工成好的产品，每一个加工环节都要打点周全，这样才能按照你的要求加工才是。 大舅死在家乡是他的临终遗愿。为了能回到家乡，大舅得知自己患的是肝癌后，一度拒用一切药物，绝世7天。在临终的前3天才算回到家乡的医院。大舅在外漂泊一生，人老了求一个落叶归根，感动了老天，也“感动”了殡仪馆的人们，小费终于没有白送，大舅的火化还算是顺利完成了。 下葬时阴阳先生念着各种听不清也听不懂的口诀，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当埋完最后一锨土后，我听到阴阳先生高喊一声“入土为安了！”这喊声在寂静的杨树林里回荡，一只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下完葬我们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我们谁也不知道大舅对这个过程算不算满意？也不知道大舅算不算是“入土为安了？” 祝大舅一路走好！ 王正人于2015年8月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