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意气风发,造反有理,满脑子里都是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我,尽管理解不透,也弄不清楚共产主义社会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革命景象,但为实现共产主义社会,解放全人类而奋斗终生的理想信念,那却是坚定不移的。 那个时候,我努力地要求自己在思想上早一天做个合格的、成熟的无产阶级红色接班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躺在床上认真地反省自己这一天的言行有没有什么差错。 那个时候,我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一个月挣三十六元零五角钱,两个月也花不完。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加班费以及奖金之类的经济概念,只知道上班期间就要尽职尽责,踏踏实实地干好工作。 那个时候,我只要见到陌生的漂亮姑娘就会脸红心跳的,脑子里一时下意识地动了春心,马上就会自我检讨,批评自己有了资产阶级的坏思想,批判自己这个思想肮脏的臭流氓。 那个时候,我是一名共青团员,一名青年工人。工人阶级浑身上下有的是力量,工人阶级的光辉形象,铁人王进喜;宁肯一人臭,换来万户香的掏粪工人时传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楷模雷锋……他们都是我学习的好榜样。 那个时候,我对要求思想进步,提高思想政治觉悟的理解就是听党的话。听党的话,就是听领导的话;听领导的话,就是上班期间忘我地干工作;忘我地干工作,就是要多干一些本职之外的活儿;本职之外的活儿,那就是积极地去打扫车间、集体宿舍内外的卫生,清理公共厕所…… 那个时候,干工作,我从来都不知道跟领导讲价钱。义务劳动,从来都不图什么表扬。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忠于革命,忠于党,螺丝钉精神永远放光芒。 现在,我还很清晰地记得,那年春季的一天上午,在工厂的二楼会议室里,我们几个人骄傲地站在党旗下宣誓的时候,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浑身颤抖,从心里发誓,要把自己的汗水全部浇灌在工作岗位上,把自己的一生献给我们伟大的党,死后也得让儿女们把我的器官献给医疗事业,把骨灰撒遍祖国大地,让我日日夜夜都看着五星红旗高高飘扬。 改革开放,思想解放,这些年来改得我的大脑整天迷迷糊糊,解得我的思想杂乱又彷徨。 我们尊敬的柳厂长,贪污受贿,罪有应得地在监狱里蹲了几年,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工资收入了,却在家里过起了大老爷般的富裕生活。 我们的党委书记,崔泊天,常年光明正大地包养了三个情妇,还整天人五人六,得意洋洋地坐着小轿车四处去演讲社会主义道德,宣传和谐的幸福家庭生活。 我们那个一天到晚像就哈吧狗似的办公室主任,社交本事通天,经常呼朋唤友地到一些高档宾馆里去喝酒、唱歌、嫖娼,天天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那个肚子滚圆的基建科长,搞所谓的承包,弄了工厂里的一辆大奔驰,天天省内省外的四处去经商,领着小老婆住进了大别墅。 我们那个肥头大耳的财务科长,家底厚实了,得意扬扬地下海去经商,成了一个民营企业家,摇身一变,又成了市政协常委委员。 工厂破了产,我这个伟大的工人阶级当中的一员革命干将却下了岗。走出工厂大门,一片雾茫茫。为了养家湖口,我站在街头上贩卖过青菜,挨家挨户收过破烂…… 那一年,有位高人指点,亲戚朋友慷慨解囊,帮助我修通了一条阴暗的小路,让我从后门缝里钻进一家公司机关,摇身一变,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有事业单位编制的工作人员。 这些年来,我看着周围的社会生活大环境,看着雾霾浓厚的官场,真是挺困惑、挺烦躁、挺迷茫。有的时候,琢磨琢磨自己的人生历程,真是挺烦躁、挺心寒。可再困惑、再迷茫、再烦躁、再心寒,也得天天吃饭。既然要吃饭,工作那还得应该要像青年时期那样朝气蓬勃、脚踏实地地去干才行啊! 现在,我虽然还是依旧地看不清楚这个社会的现象和本质,摸不准生活的神经脉络,有的时候,说话疯疯癫癫、癔癔症症的惹人讨厌。但这几十年的社会生活摔打、磨练,必究还是洗涤了我这颗热爱祖国、热爱社会、热爱生活的心灵。尽管我为人处事世故圆滑了,思想杂念多了,但这并不能说明我就没有了自己的人生理想和信念。 现在官场、商场上的恶臭雾霾已经渐渐散去,明媚的阳光已经普照大地,我似乎是已经清晰地看见了未来美好的老年生活已经在向我频频招手。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