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冷雨

过年，下雨了。

印象中，过年，几乎没下过雨，但是今年下雨了。

雨不算大，没有声音，就和泪差不多。

我打着伞出去，一把长柄的大伞。我把自己的头和身体藏在伞里面，慢慢地走向河边。

我知道，河边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也不想跳进去，我只是，没有地方可去。

大姐把孩子们叫去吃年夜饭了，我清楚地记得，去年也是这样，恍如昨日。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有车匆匆忙忙地过去或者过来，我知道他们正在急急地赶路，一桌子饭菜等着他们，还有温暖的明亮的灯光，还有一张张的笑脸。

我没有。

高速路上也是，汽车飞驰着，他们很着急，也有人很着急地等着他们。

我没有。

道旁的灌木，水珠闪着光，它们也是团聚的样子，闪着热闹的光，我瞥了一眼，低下了头，那是一串串泪光，晶莹透亮的泪光。

广场上的灯亮着，在雨中有些朦胧，仿佛被泡散了，一种不真实的温暖。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一名保洁员，脚步有些急，他一定是做完了最后的事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就要回家了。回家过年。

这里寻常的日子的喧嚣，此刻都聚集到了各家的房子，这里只剩下空旷的、近乎透明的空旷和凄清。

慢慢地走到河边，看着静静的河水。也许那些鱼和野鸭也知道这是除夕的夜晚，也去赴那热闹的家宴了。只有霓虹灯，被揉碎在河里，随着水波起伏，水是冷的，那暗红的灯光，也是冷的。

今年春节不许放鞭炮了，那些鞭炮声都来自远处的农村，显得寂寞而零碎。今夜，鞭炮声都是孤独的。

我低着头，慢慢走向孩子们正在吃饭的饭店。路上已经积了小小的水潭，雨滴落在上面，似乎就是为了让我看见，默默地，不动声色的冰冷。

我不知道你在天上能不能看见我，如果你今天回家，看见我和孩子们不在，会不会很着急。天上阴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远处的玉山的轮廓也沉没了。想你的时候，我就会看那山，知道你长眠在那里，一直在看那座永恒的山。可是，现在，我找不到它，也找不到你温暖的目光。

我在孩子们吃饭的对面，找了一个橱窗的窗台坐下来，看着饭店的灯光，看着出出进进的人们和来来往往的车辆。我知道孩子们是高兴的，这也就够了。

我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把烟蒂仍在不远处的雨水里，没有风，但是却有彻骨的寒冷，从世界各处钻进我的身体，它们是要摧垮我。我站起来，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有人从我身旁经过，奇怪地看着我，注视着我的眼睛。

那是路人。对于我，是陌生的，是冰冷而又虚幻的世界。

我想你！在这冷雨的除夕。

2020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