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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石

时间:1970-01-01 08:33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紫扁豆点击:
        

  我的老家——华北平原上濒临渤海湾的一个小村庄,普通而平凡。普通的就如随处可见的盐碱滩上成片的野黄菜,一样的土坯房、一样的柴草垛,普通的没有任何异于周边村落的地方。平凡的就如田埂上永远长不高的红柳,黝黑的汉子赶着牲口,秋收高粱、夏收麦,平凡的自古至今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此发生过。四百余年间没人知道出了多少英雄才俊,因为能名留青史的没有几个。史书上没有过繁荣和昌盛记载,有的只是穷苦和灾荒的记忆,贫瘠的土地,旱了收蚂蚱、涝了收蛤蟆。因此,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庄的格局和地貌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美好故事与传说,反而更锤炼了人们的生存意志,更激发了人们的想象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更何况一个延续了数百年的村庄,要说没有任何特点其实也不准确,让村里世代人琢磨不透、最古老且最具神秘色彩的首推村西头那块“星星石”了(它本来没有名字,这是我给它起得名字)。它的材质很普通,青白色的花岗岩,样子却不算不稀奇,大体呈方体,一米来高,长、宽约半米,下面略小,上面略大,上面正中央有个圆圆的半球形窝槽,直径大约三十多厘米。石头表面粗糙,但窝槽里却十分光滑,就如一个捣蒜用的罐子,一个侧面上有一个深深的刻痕,看上去很像一个巨大的马蹄踏印。这块石头不仅在我们村是独一无二的,就是在方圆几十里甚至上百里之内也是绝无仅有的,谁也说不出它是干什么用的,更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由什么人制造并搬运至此,它应该早于我们的祖先来到这里。村西是个巨大的坑塘,在其周围分布着好几眼古井,在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全村的人、畜用水都来自于此,水虽然谈不上甘甜,但却称得上是我们的母亲泉。“星星石”就这样默默的立在塘边,陪伴了我们祖祖辈辈数百年。


  关于“星星石”的传说很多,据传它是天上的一颗星星,那个窝槽就是放油点灯用的,被天马踩踏才来到了凡间。围绕着这个“马蹄印”,有很多版本的故事,都非常浪漫并极富传奇色彩,有关于爱情的、有关于友情的、也有关于亲情的……流传最广、最经典的一个版本与《西游记》还有些渊源呢。孙悟空第一次被招安后,玉帝封他做了弼马温,专管饲养天马,最终孙悟空知道自己被藐视、被戏耍,一气之下打开马圈轰出所有天马,来了个“万马行空”,一颗为天宫照亮的星灯就来到了人间。和推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制造了火焰山的故事如出一辙,但“星星石”带给我们的却不是灾难,而是美丽的神话故事


  小时候,一到盛夏,村西那片水面就成了我们孩子的乐园。游累了爬上岸,靠在“星星石”上休息一会儿,享受着柳荫下徐徐的凉风,很是惬意。有时干脆坐上去,光着屁股坐进光滑的窝槽里,石头被晒得暖暖的,那感觉舒服极了,心思也就天马行空,真的以为自己坐在了星星上。有的时候睡着了还能梦到成群的天马……这样的情景在我的梦里就像当年的露天电影一样时不时呈现,成为永远抹不去的烙印。这恐也是村子永远抹不掉的印记吧?爷爷爷爷们也曾经如我们一样吧?那时我经常会这样呆呆的凝望着岸边那上百年的古柳胡思乱想。


  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随着国家政策的变革和经济的迅猛发展,村庄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好长时间才回老家一次,每次回去看到的样子都不一样,村西的那个坑塘已经填平,盖起了楼房,周围的古井也都填平了,古柳更是不知了去向……村容村貌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星星石”却始终在那里没有移动过,但最近一次回家竟惊奇的发现它没了踪影,询问之下,才知道它被挪到了村小学的大门口旁边。


  我们这里是平原,方圆几百公里没有山。我们的祖先明初由山西“大槐树”迁徙而来,当他们第一次站在这渺无人烟的蛮荒之地,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茫茫荒原是何等的感慨万千。一块巨石突兀的立在那里,在那肩挑马驮的时代,把“星星石”想象成天外来客也在情理之中。“星星石”是人类使用的生产或生活用具这是毋庸质疑的,这一点我们的祖先心知肚明,他们或许也曾有过很多种猜测和无数次探究,没有结果或不愿说破结果,干脆把它归于浪漫的神话传说,给后人留一个美丽的梦岂不更好。我想它应该是用来捣稻、谷之类农作物的器具,在电视上曾看到过,有些偏远山村仍在使用类似的东西为稻、谷去壳,祖先们说不出它的用途或也自然,因为他们当时已经有了更先进的碾子和石磨。


  我们这里人类活动的遗迹可追溯的到春秋战国甚至更早,春秋战国时期这里的盐业生产、贸易已经相当发达,村东荒洼地里一座座高高的土台,据考证就是当年煮盐的遗迹。据记载,这一带是黄河古道,传说大禹治水就主要活动在这一区域,评书杨家将血战金沙滩的故事据说就发生在附近……到了元代和明初这里的文明中断了,原因无非是战乱,比如传说的燕王扫北。直到本世纪初黄骅港工程的启动,朔黄铁路工程的开工,把村北的“马鞍地”冲开,一座沉睡了数百年的古城展现在了人们的眼前,那是宋金时期北方重要的商贸港城,一个在历史上神秘消失的都市,金时称为“海丰镇”。在古址的北面有个村庄也叫“海丰镇”,但此海丰镇已非彼海丰镇了,繁荣的大都会变成了普通的小乡村,虽不一定有什么关系,但名字的由来肯定是有渊源的。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儿时戏水的坑塘其实就是一段黄河古河道,这一带每个村庄都有天然形成坑塘,并且彼此由沟渠相通、相连,蜿蜒着串联起十几个村庄,然后消失在离海不远的地方。古海丰镇的消失,有说是战乱、有说是黄河泛滥后河流改道、有说是元代惠民河的开通,古柳河航运淡出了历史舞台……


  历史就是这样的巧合,中国西煤东运第二大通道的出海口选择了黄骅港,继而黄骅港又实现华丽转身,由单一煤炭港升级为综合大港。峰回路转,几经轮回、数百年沉睡之后这片神奇的土地又焕发了新的生命力,即将迎来它的再次繁荣昌盛。一切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神秘的“星星石”却悄无声息、少人问津了。


  它是个精灵,上一个盛世遗留下来的守候者,数百年来一直守护着这片曾经繁荣的圣地,注视着奋斗不息的人们一步步接近、揭开它的神秘面纱,不停地给予我们希望、给予我们向往。当又一个盛世即将来临的时候,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完成了自己的心愿,隐去,继续守护“希望之门”,照亮永恒的时空……


                         (散文编辑: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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