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堡印象

 定南县第三中学  李琴 

   经朋友相约，踏上了上堡之旅。早就听闻上堡梯田是世界最大的客家梯田，心生向往。朋友一家早早的在县城等候我们，令人感动。从崇义到上堡的路蜿蜒曲折，所幸林木高大，空气清凉如冰。一路绿意满眼，倦意顿消。

   抵达上堡已是黄昏。大家迫不及待就想上梯田看看。朋友的弟弟充当了司机，说这里的山路你们外地人很难开的。这话不假，上梯田的路又高又陡，坐在车上颇有些心惊肉跳。

   一场大雨轰轰烈烈迎接了我们。阵雨过后，上堡梯田犹如仙女出浴，格外清新迷人。山峦间轻雾缭绕，峰顶披上纱衣，朦朦胧胧，美的叫人不忍移开目光。丝绸一般的柔软抚慰了梯田的心房。梯田的画面变得湿润，饱含水意。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梯田此刻还没有插秧,春水却丰盈。田埂线条多变，组合随意。弧度不一，长短不一，构成一幅幅色彩各异，流线美妙的图画。这图画，全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自自然然，不矫揉造作，却又浑然天成，绝妙之极。难怪它成为了画家的爱物，摄影家的宠儿。风开始吹来，拂过梯田的骨骼，拂过山峦的肌肤，带来泥土新翻的味道。

   从山顶到山脚，活水汩汩不断。如此高的山峰，海拔1741米，哪里来那么多的水源呢？上堡有句民谣：“上堡，上堡，高山顶上水淼淼”。朋友告诉我们，这些水都是山间林间流出的。不由惊叹大自然的奇迹，更让人惊叹的是人力的伟大。上堡人的祖辈是何等的勤劳！每一座山都被开垦成了梯田，每一座山都变成了宝地。想象那万山麦浪滚滚，金色四溢的美景吧。金色的大山，金色的海洋，升起金色的神圣。自然的丰饶，土地的厚爱，人民的勤劳，这是多大的财富。

   慢慢走近梯田的中间，周遭安静如许，雨珠滴入翠竹的手臂里。几只白鸭自由欢快的在田里呷水。目光变得安宁，那一刻，你可以如此亲密的贴近梯田的心脏，如此的亲密贴近这一方净土。摘下一颗青梅，圆活的青梅，含珠带露，躺在我的手心里安然不动。凡人如我，也可以如青梅一般，躺在清露里心无旁骛，心思透明。“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细雨熟黄梅”，多好的景致！朋友很健谈，指着一片茶林说：“这里应该再种上杜鹃，红绿相映，更加好看。”朋友的话语里充满的是对自己故乡的自豪和浓浓的情意。所谓故土情结，大都如此，故乡的一切都是好的。

   晚上，美餐了一顿。鲜美的河鱼，醇香的野猪肉，野生的淮山，滋味纯美无比。好山好水才能出美食。晚饭后，朋友介绍说，这里有天然的温泉，山洞里的，问我们去不去。一听天然的，大家都来劲。钻山洞，泡温泉，听起来而像丛林探险，会不会有蛇？朋友笑了，说温泉就在山脚下，不用担心，有灯的。开车没多久就到了，沿山路走上几十步就到了温泉洞口。果然装了灯，还挂了布帘。只见一块蘑菇状的石头，形成天然的屋顶，盖住了山洞。温泉水清澈透明，淙淙的流着。伸手而入，水意温暖，如暖玉一般，温润可掬，真是妙不可言。浸泡在这样的山水里，人生也是温暖的。泡完温泉，朋友敲开了一家店，说带我们尝尝这里特产，千层皮。“千层皮”，这名字乍听吓一跳，以为聊斋志异里的情节重现。了解后才释然，其实就是千层糕，磨好的米浆层层浇，据说浇上九次，蒸好上座。此物又名九层皮，九九归一，返璞归真之意。在我的家乡也是有的。上堡的千层糕是红色的，切成菱形，叠成花瓣状，甚是可爱。故乡的则是绿色，方形，更为厚朴稳重。上堡的千层糕口感韧劲足，有嚼劲，但少了滑润。故乡的千层糕口感则更细滑水嫩。席间一道小炒山笋，脆爽异常，加之香气独特。朋友介绍说这是笔竹的笋。笔竹，就是毛笔的竹子？朋友又自豪了，说，是啊，根根如毛笔。

   一夜无梦。清晨，一声鸡鸣打破了安宁，接着是一阵婉转动听的鸟鸣。推窗而望，窗外正对青山，幽意无限。满怀欣喜，能在鸡鸣鸟叫声里醒来是何等的福气。朋友带我们沿河而行。青石砌就的河岸，石墙上绿萝垂挂。益母草挑着小红花精神焕发。野草莓则像个得道的高僧，安然不动，端坐路边，闭目养神。桥边一个老人赶着一群鸭子过桥。鸭子们排成长队，如士兵整装待发，昂然的从我们面前走过。我们肃然的让路，这群鸭子根本无视我们的存在，大摇大摆的穿过小桥，沿着山路前行。我目送了它们的离去。接着，我和笔竹真切的邂逅。一根根状如毛笔的翠竹随风起舞。竹下是王羲之的爱物。几只大白鹅在水里戏耍，见我们来，领头的张开翅膀，即兴表演，好一段美妙的天鹅舞。只见大鹅翩翩舞动，白影晃动，绿水被舞动的水花四射，啪啪作响。旁边的笔竹随风摇动枝叶，沙沙伴奏。是羲之先生在挥动笔杆在泼墨吗?好一幅写意白鹅戏水图！好一幅泼墨翠竹图！古典优雅，灵动曼妙。想象那千万杆毛笔一齐舞动书写的壮观吧！墨香诗意飘散在天地之间，山水之间，“清江醉墨香”，多么令人沉醉。这是祖国山河独创的奇迹，更是中国文人独具的魅力。

   缓缓沿河走着，一路听朋友叙述他童年的往事。朋友娓娓而谈：“小时候，河里可多了。找个铁锤，往石头上一敲，鱼就晕了，搬开石头，你就可以捞了。我们这里叫捶鱼。过去河里中间有条隔离河堤，中间一堵。下游就可以用铁桶鱼篓捉鱼。很快就一大桶，红鲤鱼也是很多的。现在不行了，鱼太少了。"大家不免又对时下的开发大发一通感慨。走过街头，路遇一个手拿铁耙铁齿的农人，互打招呼，他说：‘耙田去罗，做功夫。”熟悉的客家方言。一个肩挑着一担豆腐渣的店老板，新鲜的豆腐渣散发好闻的豆子的清香。问他挑去干嘛，对方笑笑，说喂猪，我惊讶起来，直呼猪太有福气了。

   早饭后，直奔僧庐峰。山路同样的奇险。高山之巅的万亩茶场笼着雾气。风很大。茶场峰顶有一奇石，上刻“赤水仙”的大字，笔锋洒脱自然。站在上面，听风呼啸而过，颇有羽化成仙之感。 下山后，一阵幽香扑鼻而来，缠绕不止，一看有茶厂就坐落在山间。被这股幽香吸引，大家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茶厂。茶香时而清淡，时而浓烈，走进里面，你还被这无处不在的香气围绕着，牵引着。整个人都变得香起来，心神俱宁，“冷然一啜烦襟涤，欲御天风弄紫霞”。做一名茶下忘言客，茶中羽客仙，岩花苔石处，微月清泉伴，“茶鼎熟，酒卮扬，醉来诗兴狂”。几只蝴蝶相互嬉戏着飞过了茶厂门前的清泉，飞过了茶岭。

  下到山脚，骤然就和亿年冰川遗迹相逢。冰川以一种坦然的姿态呈现在我的眼前，真实的令人震撼，亿年前的河水亘古如斯，缓缓流过。水质清澈透明，透明的无以复加。河床的坚硬岩石上，布满了或大或小、或疏或密、或深或浅的上百个小洞。石洞的形状千奇百怪，有的如烟斗，有的如猫眼，有的如石臼。岩石的质地坚固，呈现灰白的古旧色，形状千奇百怪，或如雄狮怒吼，或如矫兔腾跃，或如猛虎下山，或如火凤展翅。默立良久，眼前的景物渐渐复活。那个久远的年月清晰的回归。天气奇寒，蓝黑的天空，青蓝冰水缓缓流过大地。沸腾的熔岩坑、暗藏的冰穴凝然不动。心地善良的长毛象，嗜吃的树獭和凶暴的剑齿虎在莽莽森林间踱步，空中翼龙不时穿行，偶尔厮杀一番。没有人类的痕迹的大地，一切那么自然，那么恒久的上演弱肉强食的故事。

   离开上堡的时候，相约秋天再见，相约在金色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