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 有没有见过一种车子,叫雪铁龙戴安?很小很小,但是看上去,永远不会认错,雪铁龙的特征遗传一见难忘。那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常常开着这辆车子来找弟弟,非常欧陆的小汽车,可爱小巧,具气质,可是香港没有货,代理推荐DS,但是DS已经是家庭车了,想象一个女子,穿整套白色衣服,凉鞋,脖子上细细金链子,健康的肤色,自一辆雪铁龙戴安内踏出来,脸上倨傲的神色。哗!多么秀气而女性化,却又神气爽朗。选汽车很难,往往代表车主的性格与品味。 剃头记 剃头师傅老是爱说别家的手艺不好,那日坐在“丽花”,师傅横批评竖批评我的头,后来忍不住,大喊一声:“就是在你们这里剪的熨的!”他马上噤若寒蝉。真是同行如敌国,非把人踩下去才显得他高明。那么丽花踩美孚的师傅大概还有点道理,箫箕湾的师傅有时候走火入魔,大肆评弹维代沙宣,那就过份点。由剃头店风云可以推想到很多其他事,茶杯里的台风便是这模样。 所以我多数自己洗头,避免是非,头是自己的好。 128.中环风你知道吗?上班穿的衣服,最好要有领子,胸口那部分,能不露就不要露。衬衫的袖子不能太宽,头发不要爆炸,半截裙子温文,鞋子要有点跟。每处地方有它自己的法律——没穿牛仔裤已有三四个月矣。老板希望女职员斯文漂亮,赚五千最好三千五穿在身上,让他看着舒服。不成文的规定星期六上午原本可以穿西装裤,但最好还是裙子套装,面孔上稍微一点化妆。真是另一个新世界,俗云活到老学到老。连饰物都讲究呢,大串大串的假珠链最好别出现,只合小小的K金首饰。这是中环。 礼仪 在中环午餐良久,隔壁左右喜欢吃意大利粉的人极多,但完全没有吃意大利粉的正确常识。当然,只要顾客付钱,他用手抓来吃也不犯法,警察并不请他去谈话,但是吃意大利粉这么简单的事…应该用一只叉与一只匙羹:左手拿匙羹,右手拿叉,把意粉绕在叉上在匙羹中转,卷得整齐之后,往嘴里一送。哪有直接把叉往碟子里乱掏,捞得多少便多少,然后像抹地拖似的往嘴巴里塞,塞不进的还得“沙沙”响索进嘴里。坐在他身边吃饭的人尚有什么胃口。 保守 三哥穿衣服很保守,不瘟不火。他是那种很拘谨的人,要不就不出家门,否则衬衫裤子袜子鞋子永远整整齐齐,甚至乎送妹妹回家,五分钟路程,口袋里还要放进一块手帕。当然这是美德,太多男人睡衣一度逛遍弥敦道。三哥不是这样的。胶拖与他绝缘。做他妻子,恐怕不能穿露背装,透明装,超短裤,幸亏三嫂自然而然与这类服饰相拒,什么叫做投缘呢?这便是夫妻之道。有时他也问:“你这条裤子简直是亚里巴巴穿的嘛,现在流行这样吗?” 好了 很晚的上午,做梦。梦见暑假结束,抛下香港一切不快,又回到英国继续课程。夏绿蒂说:“你这么早就回来干什么,距离开课尚有十日。”我欢呼,决定马上到法领事馆办手续去巴黎玩十日。刚在这时,电话铃打断好梦,是追稿呢。自来好梦最易醒。一百样苦恼马上纷沓而至,呼吸有困难。可是你别说,我也有过愉快的日子,像无端带一点点零用到欧陆去逛这种。现在受难折磨也是应该的,你知道,若有“好”,就必有“了”。 快乐 G是剑桥硕士,任职副总经理,常令我想起读书时的教授——既有才干,又够谦虚,火烧眉毛,犹以其温文之剑桥音曰:“这样吗,好得很,咱们瞧着办。”声线永远镇定恒静,高贵甚。今日G说有某VIP到酒店。我重复阅读名单,并无其人,故昂然进入办公室,说:“没这人!”G跳起来笑:“啊哈”翻出另一张"十日VIP名单",“你没看这一张吧?”几乎把我气翻。G对女秘书说:“有一日衣莎贝斗赢我的时候,你们会听到开香槟。”马上回忆在校中与诸教授斗法之温馨时刻。快乐。 多好 早上九点多,各式蛋糕们被推出厨房,送到楼下饼店发售,在电梯中相逢,常常被我指指点点,诸多批评,后来推车的小儿大概是转告大师傅了,大师傅转告我:“当心脸上被印上一个苹果奶油批!”酒店各部门中最向往的职位是甜点师傅,这也是唯一近乎艺术的部门。呵!机器把意大利蛋白打热,放进布袋,在美妙的姿势下挤出一只只瑰丽的点心……并不用花太大的力气,也不用站在火热的铁板前,工作时间也不算长,多好。 还老板 你知道酒店的设备有多齐全。衣服懒洗吗?取返酒店洗。头发在楼下丽花做算了,懒的走远。想喝咖啡,拨个四字,送上写字间,友人生日,花点去订两打玫瑰。周末带盒蛋糕回家。吃完饭签个字,账单也不细看。仿佛都不要钱,每日开销不过是数元车钱。——真如此吗,又不见得,月底薪水七折八扣,差点儿没倒欠东家几千块,可不就因为方便,而且都是一流的,大堂的首饰店买只戒指,裁缝店作袭旗袍,书摊买一叠杂志,解嘲地想:全又还给老板啦。 银狐 三年前到国际皮草去做银狐,方老板阻止:“倪小姐,这种皮草女人自己出钱做没意思,太贵了。”他真是苦口婆心。没想到三年后更找不到老衬,还得自己掏腰包,银狐上涨四倍,方老板被埋怨得头冒青烟。但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件银狐……对于银狐我简直已经上癖上瘾——小说中的女主角全部都有银狐大衣,长的短的,无不当雨衣般穿,靴子踏过泥泞。哗。这大概是一种发泄。到不一定要穿在身上,就等于买套百科全书,没道理抬着它们上街。 老字号 “丰昌顺”令你想起什么?如果你是在香港念英文中学的,这三个字不会陌生。那年初升中学,校长叫我们缝制冬季校服,指明深蓝色的“线仔绒”要到丰昌顺去买,好几十块钱一码呢。线仔绒在上海叫“哔叽”,时髦点叫“加巴甸”,是不皱的上等货。呢料买回来以后由母亲缝制成裙子,父亲特地为我拍张黑白照留念,满意地说:“是大人了。”那年十二岁。后来,后来就毕业了。最近车子经过中环,猛一抬头,看到丰昌顺的招牌,真是老字号。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