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早已挤坐在老白身边说:“看,非让我跑腿。哪样好,快说快说。”她明显地对老白 撒起娇来。 老白觉出肩膀被小黄米狠狠扛了一下,浑身一热,想:原来真是个小黄米。但他分 明感觉到她肩膀的结实和一股蛮劲儿,你不是喜欢肩臂的宽广吗?干一回风流韵事吧, 他想。这本是俄国人契诃夫写在小说里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老白现在突然想起它来。 尽管他的事本是那样光明,那样磊落,于老白,于小黄米,于这玫瑰店,于店外这大好 河山,明媚阳光。想起这句话,老白对自己的事业几乎产生了动摇:难道你当真要举着 相机,让一个眉间带着胭脂的女孩,在炕上滚过来滚过去地为你那“人的最美的瞬间” 去作表演? 小黄米又开始让老白对眼前的酒发表见解,她差不多是逼问他:“哪样好,说呀, 你!” 老白忙端起一杯双九说:“这杯好呗。” “知道你得把不好的给我。”小黄米举起了青岛,“来,祝你个万事如意,心想事 成。”她的杯撞在老白的杯上,有酒从杯中飘出来。小黄米一口呷下大半杯,放下杯又 抱怨着青岛:“什么味儿,这是!” 老白抿了一口双九,觉得这酒虽具泡沫,终是地方产物,有一股化学气味正冲进他 的后鼻道。也许正是受这气味的驱使,他又坚定了决心——干一回风流韵事吧。一种新 的气味,往往就是一个新的开始。他又抿了一口双九,问小黄米:“你刚才说祝我心想 事成,你猜我想什么?” “也难猜,也不难猜,雾里看花的事。”小黄米说。 老板娘上菜来了。 “菜来了,排骨也不知烂没烂,高压锅净跑气。”老板娘说着,把两盘菜摆上桌。 老白立刻看出这菜的不地道,两盘菜显出这店对菜肴经营的不在意。他夹块排骨咬 咬,硬得像皮带。放下,又夹块豆腐,倒是烂,只是这豆腐尚未被那炒锅的温度染热, 有几段葱、几段胡萝卜油渍渍地和豆腐分离着。 老白尝菜,小黄米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青岛。老板娘又拿来两听饮料模样的铁筒,老 白细看,原来那并非饮料,却是两听八宝粥。老板娘先为自己拉开一听,用个小勺斯文 地吃起来,另一听不给老白,只推给小黄米说:“你也吃一筒吧,是这位先生请你的, 是吧?”她朝老白报着微笑。小黄米忙也拉开一听,用个小勺吃起来。 老白再看那铁筒,筒上有“绿得”商标。他觉得,这老板娘虽不山呼海啸地喝酒, 但她是决心要酝酿起一种气氛的。也许人类的这种事都得有这种气氛的铺垫,然后的一 切才能做得自然而然。 干一回风流韵事吧,老白又想。终于,老白向老板娘说出了自己的职业和来意。他 希望她们能理解“他的事业”,至于价钱么,一定要高于她们的往常。他问了价钱,老 板娘告诉了他一个数,老白想,一个偏低的数字。他和那些职业模特儿作着比较。 大局已定,老白又专门作了一个洗白自己式的声明。他说,他要做的决不是她们想 象中的事,他要做的比那种事高尚得多。可她们谁也没有理会他这声明的高尚。 老白作着声明,老板娘只冲着小黄米说:“还不去舀水洗洗,洗仔细点儿,嗯。” 小黄米从她的门前拿起一个半大洋铁盆,从外面端来半盆水,擦着老白的脊背拐进 歌星之门,关上。少时,门内传来撩水声,老板娘撤走了桌上的碗盘,老白摆弄起自己 的“理光”。 当歌星之门再次打开一条缝时,门缝里显出小黄米的半个脸,半个裸着的肩和披在 肩上水湿的发梢。她向老白挤了一下眼说:“来呀,你!” 老白端着他的理光走进歌星之门,他听见了身后的插门声,声音干脆利落。这是被 阳光照耀着的一个小单间,离门一步之遥是一个盘得潦草的炕,上面有印花床单、散乱 的葱绿被窝和被人蹂躏殆尽、黑饼样的机绣枕头,枕头上两朵红白牵牛倒隐约可见。半 块刚用过的香皂和一把缺齿的粉色梳子扔在床单上,床下那半盆水,漂着很厚的油脂。 老白想起老板娘嘱咐小黄米的话,他想,她是仔细洗过了的。 小黄米起初一直站在老白身后,后来也捂着胸口绕到老白跟前,动着心计似地问老 白:“你真是光照相?” “光照相。你看,你的肩,你的腰,你的背,正是我需要的。”老白说着,带出职 业的眼光观察着小黄米。 “你就要你说的这些个地方?”小黄米问。 “对。” “别的地方不要?” “那你给多少钱?” “老板不是说五十吗?” 小黄米把捂在胸前的手放开,两只乳房弹起来。她展览自己似地往床边一坐说: “这样吧,一块儿算,你给七十!” 老白看见她的手正托起她的乳房,老白想,它们是成熟的。乳房上缘和三角肌的相 接处有一个隆起的弯曲地带,这通常是成熟少女皮下脂肪沉着的象征。 “一块儿算是怎么回事?”老白明知故问起来。 “你真不懂?”小黄米问老白。 “真不懂。”老白假装着。 “先照相后办事,要不就先办事后照相,懂了吧。” 老白知道,对那种事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办事,属于方言吧。老白想了想说:“那 就先照相。现在你上床去。”他的语气真实可信,半是商量,半是命令。 小黄米跪着上了床,背冲老白,丰厚的臀挤压着坚硬的小腿。 “趴下去,两只胳膊肘支着床,腰使劲儿往下塌,假装你是在缝被子。”老白从相 机里看着小黄米,把变焦镜头推过来拉过去,小黄米的背和臀忽远忽近。 小黄米依照老白的指示支肘、塌腰,但很僵。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