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虽晚 为霞满天 ——读白居易与刘禹锡的咏老诗 刘彦强 人世间最无奈的事情是时间催人老去。 人总是要老的,这是我们都知道的道理,但人总不想老去,这也是我们都知道的道理。明知非老不可却企图不老。这是人类最贪婪的地方。 君不见,由秦始皇、汉武帝到明嘉靖、清慈禧,那个有权有势的人不想长生不老?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但是金钱终究没有留住岁月,人总是红颜辞镜叶辞树,无可奈何花落去。 但也总有一些人在面对苍老时,选择了坦然面对,老有所为,老有所怡。且不说张先的一树梨花戏海棠,也不说庄子的鼓盆而歌送妻亡,咱们先来看看两位大名鼎鼎的诗友关于老年的互诉诗。他们就是白居易与刘禹锡。 白居易这名字听来就给人一种很有豪情的舒服感,顾况说“长安居,大不易”,可人家,白居,而且还很容易啊!他给自己取了个字,叫做乐天,同样给人一种豪情舒服感,乐天派啊!但这白居易的豪情,乐天的达观都是年轻时候的事,老了都不在了。看看他对好诗友刘禹锡的诉苦诗《咏老赠梦得》: 与君均老矣,自问老何如? 眼涩夜先卧,头慵朝未梳。 有时扶杖出,尽日闭门居。 懒照新磨镜,休看小字书。 情于故人重,迹共少年疏, 唯是闲谈兴,相逢尚有余。 他向老友说的都是老来苦,老来悲。你看,人老了各种毛病都来了,眼睛不行了就是想睡。头发少了也不高兴梳了,偶尔出门还需要拄个拐杖,更多的时间只好呆在家里,怕看到满是皱纹的脸不敢照镜子,眼睛老花没有办法看字体小的书。与朋友们也都疏远了,相逢也就只能闲聊。说的都是大实话,但这大实话说的是白居易是生活不易了,悲观不乐天了,事事的不顺心,样样的不舒服,满满的负能量。就算是唐代也有广场舞,白老先生也不会与风韵犹存的大妈们来段欢快的小苹果。人到老境,当年的豪情达观都不在了,只剩下晚年的苍凉、凄凉与悲凉。 我们想想,刘禹锡会怎么回信啊?人之常情就是应该顺着白老先生的意思说:是啊,我们都老了,老了莫说少年了,就该吃吃该喝喝,坐睡玩乐等无常来接引去极乐世界吧。 可人家刘禹锡是什么人,大唐第一反潮流的刺儿头,从来就不是个乐天知命顺便服从的人,想问题看事情往往就和世俗大众对着干。比如骚人们都有悲秋的情绪,看见一片落叶就知秋之将至,生命要进入寒冬,不禁悲从中来。但人家刘禹锡就完全不一样,他认为秋天天高气爽,美丽起来像一篇童话。他在《秋词》中写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自古及今别人看秋天都是悲悲切切,而我刘禹锡看秋天比春天还要美好,自己的心情就像鹤舞九天,相当爽快,相当诗意。 刘禹锡的这种态度,让循规蹈矩的朝廷大员还有多数同僚很不爽,所以他被贬了一次又一次,可人家,照样刺儿头。先是被贬归来嘲笑“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结果是再被贬,再贬归来还要嘲笑“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这就是刘禹锡! 那么,刺儿头刘禹锡怎么给老友回信呢?还是自己看看吧,这首诗的名字就叫《酬乐天咏老见示》: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 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 废书缘惜眼,多灸为随年。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 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呵呵呵,老了的刘禹锡还是刘禹锡,当年的刺儿头还是刺儿头,他对暮年的感受与白居易大为不同,也是与世俗大众大为不同,满满的豪情,满满的老来乐,满满的正能量。在白居易和大众那里的无可奈何,在刘禹锡这里却倏然开朗。 诗的前半段强调人老去是自然规律,根本不需要大惊小怪。他说:你为老了叹息哀伤,有谁能怜惜你,怜惜有用吗?身体瘦弱了,那就把腰带收紧,没有头发不好戴帽子,那就让它歪着好了。不看书保护眼睛不是很好嘛,多用艾草养护身体也还不错。后半段话锋一转,强调因为人老才能大有所为。他说:老了的好处就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明白的事理也多了,见的各色人等多了,看透了是非荣辱人情冷暖了,人老了就活成了人精了,这多好啊,有什么值得悲伤的?正是因为明白了事理是非,看透了人情冷暖,所以老了正可以老有所为,老有大为,这就是诗的结尾,金光闪闪万古传颂的名句: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不要说太阳到达桑榆之间已近傍晚,它的霞光余辉照样可以映红满天。以夕阳喻老人,他告诉老友,不要说我们老了,老了照样能大有作为啊! 这就是刘禹锡!这就是与常人不同的刘禹锡! 仔细想想,刘禹锡说的还是蛮有道理的嘛!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 这不就是“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面多”吗?问题在于,人家刘禹锡是要利用这个“桥多盐多”去“为霞尚满天”,而不是倚老卖老,居功养老! 很佩服那个叫大卫·古德尔的澳大利亚人,65岁,在别人退休的年纪,他依旧笔耕不辍,编著《世界生态系统》30卷,还兼顾审核来自世界不同国家500多篇著作。2014年,整整100岁时,他还在SCI期刊上发表论文。102岁,他还在为自己争取继续工作的机会。104岁,他觉得自己该走了,于是,在2018年瑞士时间5月10号10点,在全球媒体的注目下,平静的、快乐的看着医生按照自己的要求将让自己死亡的药剂注射进自己的静脉。 很佩服那个叫赵慕鹤的台湾同胞,40岁时偷渡到台湾,75岁那年办了护照和签证,独自一人踏上了欧洲之旅。87岁时,和孙子一同考上大学,91岁从高雄市立空中大学文化艺术系顺利毕业。93岁时去医院做义工,帮比他年纪小很多的病人倒尿壶、换纸尿裤,日夜陪护。96岁那年,挑灯夜战3个月,考上了南华大学哲学研究所,98岁高龄的他取得硕士学位。100岁之后,他的鸟虫体书法被大英博物馆收藏(为两岸唯一活着的作品被收藏者)。现在107岁,传奇还在继续…… 看看这两位百岁老人,这不是“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的现实写照么。 实际上,人到老境,能不能“为霞满天”并不重要,重要的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态度,是身老心少,豁达乐观的心态。 对比一下,我们很多人讲究什么“人过三十不学艺”,六十退休就像走到了头,整天想的就是如何养生,如何享受,如何防病治病,如何延年益寿,为什么就不想想自己退休了有自由支配时间了再学点什么,做点什么?为什么不去实现过去因为工作而延误的自己曾经的理想?看看微信群里许多老年朋友们的议论,我还真的有些汗颜。 我是个俗人,官没做过,钱挣不多,但私底下却是“人老心不老”,幻想着“老树抽新条”。因此,老伴总是批评我“跟个娃一样”,一些与我交好的年轻朋友叫我是“老顽童”。娃也罢,顽童也罢,反正自己快乐就行。 调笑一下,将我写的一首听雨词附于后面,词牌名《尾犯》: 夜雨冲暑热,声声如歌,思绪起落。少年远去,其情犹多。古稀年,还思种德,夜阑时,仍伏案桌。最无端处,夫人怨责,总把家事忘却。 诸子喜庄老,朝晚总是乐豁,天大难事,爱做笑柄说。童心在,人皆笑我,将落霞,做朝霞歌。我自癫狂,活脱脱憨子傻哥。 2019年6月11日星期二 刘彦强简介: 刘彦强,陕西咸阳人,中学高级教师,网络昵称憨子。在各类教育刊物发表教研论文150余篇,主编出版有《青少年心理教育读物丛书》、《中学思想政治课学习指导丛书》、《学习心理学》等书,有多篇杂谈散文见于多种刊物。 联系方式: 地址:陕西省咸阳市世纪大道西段段家路安谷苑小区 电话与微信:13892056941 QQ:9764594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