羑河纪事二五九

观点高手在民间

文生

老田又去找老根，说是看画，其实心不在画上。

老田说：中秋俺去北京，不容易呢，又是核测，又是打疫苗，又是绿码。

老根说：非常时期，在家呆着多好，周边很多地方都没看过，就近走走看看也中，不用跑远路，于人于已于社会于国都是好。

老田说：老这样窝在家里也不行呀，该办的手续都办了，没事，也是孩子的孝心。俺在北京坐出租车了。

老根说：这也值得说？

老田说：早就听说北京的出租车司机最能指点江山了，就是隔着口罩也是这样，想和他们聊聊。出租车司机是普通劳动者，咱们也是，他们能谈，咱们也能侃。老人家也说了，要关心国家大事。咱也别光听人家侃，咱也给人家出题，讨论大事。

老根问：什么大事？

老田说：中美之间的经济大战。和战争一样，经济战也是政治的继续。你别认为只管拉车搞活经济就行了，路上坎坎坑坑洼洼三岔口断头路多着呢，一不小心就会颠一下甚至翻车、走弯路甚至绝路。经济大战是一轮又一轮的，一轮过不好，多年翻不过来。苏联、还有很多国家是现实的殷鉴。而且，经济的全球化，导致经治的全球化，各国都是趁你病，要你命，错过了这一次复兴机会，下一回复兴就更难了。《国歌》唱的正确：中华民族到了……

老根说：你能说能侃。没你这么悲观。

老田说：你看看现实，很多国家在经济上一跌跤，好多年都没有翻过来。

老根说：在经济上，我们要有自信。

老田说：我们要自信，归根是经济上去。很多人觉着外国好，还不就是外国经济比我们发达么，就象许多人看邻居好，就眼热人家，才不管人家的钱从何而来的。

老根说：我们的经济发展虽然还不如人家，但自信心上了。

老田说：经济发展了还不行，还要能保护自己的发展成果，这需要多方面的努力。这一回，我从金融战方面给司机开了课题，到底是皇城根儿下的人，谈了不少。

老根问：听说没有什么话题能难倒皇城根儿下的人。

老田说：那是，他上来先给我讲了一通什么三角理论，对，蒙代尔三角。 

老根问：在我的记忆中，三角中没什么蒙氏定理吧？不会是蒙人的吧？

老田说：俺有准备，听人家说了再说。没办法，把外国人抬出来，是人家金融发展的早，运用的成熟，研究的早，定理人家的多。

老根说：你说说。

老田说：他是看我出题，才先搬出什么人来压我呢。那个姓蒙研究了上世纪50年代国际贸易情况后，提出了支持固定汇率的观点。到了60年代，姓蒙的说，在资本不能自由流动的情况下，固定汇率对推动一国的经济是有效的，在浮动汇率下则更为有效；在资本有限流动情况下，与没有资本流动时基本一样；在资本完全可流动情况下，固定汇率对推动一国经济是无所谓的，但在浮动汇率下，则是有效的。由此得出了著名的“蒙代尔三角”理论，即货币政策的独立性、资本的自由流动与汇率的稳定这三个政策目标不可能同时达到。

老根说：你慢点说，俺有点蒙。

老田说：之后经济学家对此进行了补充。

有的说，固定汇率会传递通货膨胀，引发金融危机，只有实行浮动汇率，才有助于国家实现对国际收支平衡的调节。

有的说，固定汇率制度与资本自由流动是矛盾的。实行固定汇率制就必须实施资本管制，抑制资本的自由流动。

有美国经济学家画出了一个三角形，三个顶点分别代表货币政策自主权、固定汇率、资本自由流动。这三个目标之间是不可调和的，最多只能实现其中的两个，也就是实现三角形一边的两个目标就必然远离另外一个顶点，这就是著名的“金融三元悖论”。 

老根说：这个司机是在考验你懂不懂吧？也难为你能传述这么多。

老田说：也就大概能听懂，后来又看了材料，跑到你这里来卖弄。

老根说：你说他的原话不就是了。

老田说：听的懂，说不来。

老根说：你继续说，举例子。

老田说：上世纪亚洲金融危机你还记着吧？这次危机让很多人懂了不少金融知识。

老根说：还记着。

老田说：亚洲金融先从泰国引发。上世纪八十年代，泰国政府实行盯住“一篮子货币”的汇率制度，泰铢兑美元汇率基本稳定，由于美元持续贬值，泰铢对主要货币的实际汇率也跟着贬值，提高了泰国出口竞争力，推动了泰国经济发展，被视为亚洲奇迹。

到了九十年代，国际外汇市场美元汇率由贬转升，泰铢也跟着升值，这就削弱了泰国出口竞争力，为了增强竞争能力，泰国加快了资本市场开放步伐，利用高利率等政策吸引外资流入。国外资本大量涌入泰国，资本过量流入引起资产价格泡沫，泰铢贬值预期持续升温，国际投机资本更是乘虚而入。

1997年初，泰国出现了第一次泰铢贬值风波，泰国中央银行运用20亿美元外汇储备干预外汇市场，平息了此次风波。之后泰国央行数次干预，导致泰国外汇储备大幅下滑，被迫宣布放弃联系汇率制度，泰铢随之暴跌。

  之后菲律宾比索、印度尼西亚盾、马来西亚林吉特相继成为国际炒家的攻击对象，最后包括新加坡元在内的东南亚货币一一失守，最终引发亚洲金融危机。

老根问：咱这小地方也受到波及，好多在外打工的都回来了。危机是金融炒家炒起来的，咋炒的？

老田说：说白了就是空手套白狼。

老根说：和做股市一样？

老田说：对。

老根说：能炒的是上市公司。

老田说：明白了，和股市一样，不上市就炒不动。金融资本洗劫许多国家的前提，就是资本在这些国家是不受限制自由流动的，也就明白鼓吹资本不受管控的自由流动是在为什么人说话。

老根说：你说说过程。

老田说：在资本能自由流动的情况下，炒家到处筹钱借钱，越多越好，把钱投到股市或房市，这样股市或房市往高里走，很多人眼热跟进，这时炒家在高位上悄悄出货，钱到手之后，再按汇率把钱换回来，这样，他们就赚了第一道钱。股市或房市在高位上运行是不能持久的，加上大资本已抛出，没有资本跟进，用不了多长时间泡沫就会破裂，股市或房市就会下跌，汇率也随之下跌，这时新炒家再接手，低价吸进，优质资产到手，过一段时间再卖出，这样又能赚一笔钱。细分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大大小小的资本，还能来来回回洗劫多次。倒霉的小资本者和跟风的民众，普通民众也跟着受害。

老根说：你懂的多。

老田说：咱们在石林黑塔村知青中，是为数不多看过全本《资本论》的。你要是有印象的话，不难理解。

老根说：早忘了。

老田说：其实就是资本—资本的循环，省略了生产这一个环节。

老根说：啊，难怪金融最发达的美国，大部分制造业都转出去了。

老田说：可是很多人说是因为分工和生产成本太高。

老根说：能破解么？

老根说：能，香港就破解了。

老田说：说说。

老根说：香港一开始是放任，看情况不对就动用外汇储备进行干预，但面对国际资本，香港的那点外汇储备还是不行。

老田说：这时候背后的靠山出手，你出多少我吃进多少，汇率还是那个样子，时间长了国际资本受不了，因为它们赚的是快钱，只能退市，于是股市或房市下跌的很厉害，不少之前跟进的人因此破产，但是，最坏的情况没有出现。香港也成为国际炒家的伤心地之一。

老根问：背靠大树好乘凉呀！

老田说：据说当时有香港高官为此大哭一场，因此这违反了他不干预市场的信条。

老根问：还好，知道变。金融发达国家也会发生金融危机，我想知道理论是这样说的。

老田说：他们说这个蒙人的不可能三角，在理论上是无解的。因为假设的条件是，完全的资本自由流动、完全的货币独立性和完全的汇率稳定，而现实中无法完全具备这样的条件。首先，联系汇率制度靠央行的外汇储备维持的，而是一国的外汇储备有限的，这意味着联系汇率制度的作用也是有限的；同时，联系汇率制意味着放弃货币自主性，经济是不稳定，联系汇率也随之不稳定。其次，资本管制制度的实行难度很大，只要存在外贸和金融、存在利差，资本就会流动，即使实施资本严格管控，资本也能在贸易中变相完成流动。最后，汇率浮动机制是市场化机制，有市场就有投机，可能最终导致不稳定。

老根说：俺听懂了。不过，西方谚语说，凡事都有例外。

老田说：是的。金融危机使很多国家被洗劫一空，到现在还不能翻过来，当时就被比喻为第三次世界大战。所以，我们必须认识金融运行规律并应对之。

老根说：获利的是美国大金融家。

老田说：美国就是汇率自由和资本流动自由的国家，货币政策由美联储确定，而美联储是由各路资本持股组成的，看起来没有美国政府的什么事儿。所以，很多经济学家鼓吹汇率自由和资本流动自由，各国不需要要货币政策自主权。

老根说：咱们中国不信这个邪。金融家炒作起来，连自己的国家也炒。

老田说：是的。美国的金融危机就是美国金融创新搞成的。

老根说：我记着亚洲金融危机时，人民币坚持不贬值。

老田说：其实是相对不贬值。那时我国还不是资源进口大国，基本不受国际市场原材料价格左右，靠降低各方面的成本达到目标的，同时促使企业提高运行效率。

老根说：美国金融危机发生时，我们又是购买美债又是购买美货，有救美国就是救中国的说法，咱们也实行大放水，实施四万亿。

老根说：当时可以说是没办法，或者说头一回遇上这事。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早已成为原料进口大国，原料又被炒高，人工成本又降不下来，汇率不降反升，美债不能买了，谁还买长远不值钱的白条子呢？那就在促进生产效率提高的同时，产品也要涨价，反正因为疫情，很多商品只能咱们能提供。

老田说：很多促进出口的措施也取消了。没有理由再为他人作嫁衣裳。

老田说：我国破解了那个什么三角悖论：坚持货币政策独立，资本有序流动，汇率有序浮动。

老根说：相当于两个半自由合成一个自由，这样三个目的都达到了。

老田说：其实两个有序流动是有利于产业的。只要我们这里有利可图，产业资本就会进来的，他们也反感资本炒作者。我们要实事求是，不看外国的理论是啥说的，而是看外国是啥做的，而这些国家并没有让资本无条件自由呀，凭什么让别的国家实行资本无条件自由？

老根说：事物决定性因素是内因。

老田说：对，国家现在就是这么做的，要把国内的炒作因素破掉。先是房市不炒，其次是整顿各种信托，金融衍生品风险极大，许多人特别是老年人把养钱都亏进去了……，什么金融创新？压根儿就是骗局创新。

老根问：美国为什么敢实行自由汇率和资本自由流动？

老田说：因为美元起世界货币作用，不用担心储备，采用提息、加息就可以收割全球，甚至可以毫无顾忌的大印钞票满世界放水。 

老根问：那个司机是读书时念的是经济学？

老田说：俺也这样问过，他说文凭热时，读过经济学方面的课。

老根问：那也应该有真实才学，为什么开了出租车？

老田说：单位不行了，下岗自谋职业。

老根说：同病相怜。

老田说：我说现在很多人还为此心里不平。

老根问：他说什么来？

老田说：当年，很多人都说经济沙皇心太狠，现在很人多心里敬佩经济沙皇很高明。

老根说：大的方面是众多国企破产和加入世贸，小的方面是一口气让许多彩卷厂中外合资。

老田说：大面积国企破产是不得不做的事，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让这个政策相对平稳度过。

老田说：其实这是小休克，最终避免了大休克。现在许多市场经济因素，都是那是创造了条件，建立起来的。

老根说：是的，全民保险、全民医疗、社会化管理……

老田说：还有中央收回了税权，这样一系列惠及全民的政策才有落实基础，如何收放还在完善过程中。

老根说：现在煤市向好，可惜咱们这里没煤挖了。现在许多地方因火电不足，局部停电。

老田说：这个现象有了很多许多解读，现在煤价高，火电厂存煤不足，煤电价格倒挂，不愿也不能多产电。

老根说：这个解读是靠谱的。

老田说：有的说是为了实现节能减排任务。

老根说：有这方面有因素，节能减排，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老根说：但是很多人说是为了打压那些盲目生产的厂家。现在原材料这么贵，内部竞争导致价格过底，收到的外国绿票子到时不知贬成啥样了，只是靠压榨国人劳动、拿国家出口退税赚钱，钻汇率时差图帐面上好看……

老田说：这样解读，说明大家经济知识多起来了。

老根说：我想那个司机也是这个看法。

老田说：老司机还说，理解政策，切忌带着个人情绪去理解。他是国企破产的被损害者，但也不得不承认有的国企不得不破产。有利长远的好政策，也会使很多人的当下利益受损。

老根说：现在的人，早就不把下岗当回事了，大不了再找工作，甚至一语不合就自我下岗，把我们这么多年了还抱怨下岗看作不合时宜。

老田说：情况不同，当时工作是相当难找的。

老根说：我不懂经济学，但是，我认为那个什么三角理论是忽悠人的。

老田说：啥？听老友劝说，别无知者无畏。

老根想了想，说：汇率是实行固定汇率、联系汇率、浮动汇率还是市场汇率，资本在多大程度上流动，本身就是货币政策，只不过有主动、被动、被迫之别。

老田说：什么？你再说说。

老根说：你刚才也说了，有破解之道。汇率和资本在某国如何运行，实际上是该国货币政策主导的，是该国各方面权衡后的结果。但是由于国际金融资本的强大，看起来是金融资本在左右货币政策，与各国对货币主权无关，实际上各国是被迫的。只有经济体强大，政府有力，才能坚持自己货币政策，管控好汇率和资本。

老田说：有道理。真是观点高手在民间。

老根说：不敢。这是对现实的总结，深化并形成条理还要靠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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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