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是夏天的一个清晨,表伯伯和二表哥牵着牛来家里。那头牛全身披着黄褐色的毛,光滑油亮;头上长着一对镰刀似的触角,青里透亮;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温顺的光芒,,耳朵呼扇几下,”哞“”哞“地叫上两声。父亲把牛系在院里吃草,用手把牛浑身摸捏一遍,点着头,满意十足地笑了。母亲慌忙系上围裙,钻进厨房张罗饭菜。 二表哥身体壮实,几岁就上山放牛。他躲在表伯身后,不停地搓眼眶,双眼又红又肿。表伯笑着说”:这头黄牛是他一手喂养大的,有感情哩。吆牛来你们家,一路上稀里哗啦地哭。我就给他讲,牛是卖给表叔家,就当自己家养着一个样。你想牛时,就过来看几眼,上下村寨,几步路嘛。“二表哥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把头埋得低低的,差点贴着胸脯。 ”唉,这牛性子温和,吃口好,耕田犁地,卖力得很;也不认生,左邻右里都随便牵去犁地;更不贪嘴,从田埂走过,不吃一口庄稼;天快黑了,它从山上认得回家。我们村里老老幼幼都中意这头黄牛,一个比着一个出高价钱,可我舍不得卖,金子也不嫌黄。听说你们家要买头黄牛,我给老二一讲,他就爽爽快快地把牛牵来了。“表伯接着补充。 酒饱饭足后,父亲为难地说我不懂行情,去村里请个行家估估价。满身酒气的表伯一把紧紧地攥着父亲的手,打着酒嗝粗门大嗓地吼喊”:你我是姑舅兄弟,一根腾上的瓜!牛是老二养大的,要卖多少钱,老二说了算!“二表哥想也没想,伸长脖子望了黄牛几眼,轻声说“:表叔,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不提钱的事,你就给头小牛犊的钱吧。” 父亲急忙说这价钱低得很,万万不能让你们吃大亏呀!数钱时父亲多给了几百,表伯执意不收,来来回回推让。表伯争不过父亲,就把钱扔到地上,只好跑出门去。二表哥紧跟在后面,跑了几步,他转身看着黄牛,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父亲把那头黄牛当宝贝养着。我每次去放牛,父亲就再三叮嘱:吆牛上路,由着牛的性子走;千万别赶牛去陡峭的山上吃草。记得有一次,黄牛跳过一堵地埂时,大腿被石头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汨汨地流。父亲心疼得要命,眼角湿润起来。他一边给牛敷药,一边责怪我的不是。农忙季节,父亲生怕累着黄牛,犁了几天地,他就让牛歇息半天。我觉得爸爸更累,他更应该好好休息。可傍晚我赶牛回家,看见父亲在村旁的田埂上割草,满满一箩筐,足足有半人高。耕牛是农家人的宝,父亲生怕饿着黄牛呀! 母亲找来猪食盆,倒上半盆包谷面,撒半把盐,渗些水搅拌润湿喂牛,父亲还提来一桶水给牛喝。黄牛吃饱喝足后,父亲才满足地赶进牛圈,关牢圈门。村里人白天干活累了,晚上睡得早。夜里,小山村一片寂静,隐隐听到几声蟋蟀的叫声。只要牛圈里有什么响动,父亲就慌忙披衣起床,打着手电筒在房前屋后仔仔细细地照看。老黄牛还在,父亲才心安理得地上床睡觉! 二表哥隔三差五来我家看那头黄牛,每次都背着一捆青草。他用手摸摸牛背,见黄牛一天天长壮了,他开心的笑了,笑得是多么地幸福呦! 后来,我离开了家去县城上学。在外求学的日子里,我时时想着父亲,想起那头黄牛,也想起了表伯、二表哥。这时,浓浓的亲情就在心间流淌,让人温暖而感动!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