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夜空中掠过的阵阵雁鸣，心里又颇不宁静；成群结队的雁，不管如何风紧霜寒，朝心里期待的那个地方，振翅而去，即便是逆风飞翔，也满是说不出的温暖；而我，只能蜗居在城市的一角，动不了退，移不了身，归去不得。家于我而言，现时就是城市的筒子楼，单元房，再怎么局促，也只能蜷缩于此，曲里拐弯过日子，纵使心中想法连天，那也只能是想法，百无一用，在现实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不是没有想过，回到生命伊始的那个地方，跟大多数人一样，过与世无争的日子，可静下来的时候又诘问自己，不顾一切的归去之后，又怎样继续接踵而来的日子？连侍弄庄稼的那点技能都日渐生疏，又怎样在土地里刨食，又怎样去解决一大堆不能回避的问题？
　　
　　但是，心里边十分怀念那个土砖土瓦的家，之所以用怀念一词，是因为老房子在今夏的苦雨中轰然倒塌，只剩下几段残垣，这令我伤感不已；父母已早早谢世，成了托体同山阿的黄土一冢，纵使草色青葱，然生命寂寂，空无一言，只会是无法出口的痛；我不敢肯定，是不是身在异乡的儿女，每个人是否都有这般刻骨的感受，起码，我会一直记着这一切，每一个经历过的细小场景，在某些时分，都会清晰如初。
　　
　　女儿恭维我，说我烧得一手好菜，让她在异地读书时时常想起家的味道，会在思绪中感受到家的自由自在，家的温馨快乐；在我的内心，也一样留存着家的味道；虽说那时候的光景不如现在富裕，但是父亲母亲一日一日里所积淀的家的味道，早已深入心灵，不用细想，眯上眼，就会萦绕于四周，令人享受无穷。
　　
　　父亲是家里头头一个起床的，只要他打开院门，满院都飘散着旱烟的味道；父亲是个老烟枪，即便有几次生病时，医生强烈要求他老人家戒烟，只要身体有所复原，有恋恋不舍的拾起旱烟筒。那些特殊的味道，已刻进脑海，如果哪一天，没有了这些味道，心里反而有些局促不安；父亲喜欢喝几盅米酒，自家稻谷酿的，醇和清香，每每这时，母亲总会用含笑的眼神看父亲端起酒杯，美美呷上一口，然后，一饮而尽，等父亲手中的酒杯刚刚放稳，又满满斟上一杯。在我的记忆里，父母也争过，吵过，甚至互相揪打过，可一家人的日子，就在这些磕磕绊绊中，一路向前。
　　
　　母亲总是把时鲜的小菜，炒得色香味俱全，勾得小肚子里的馋虫左翻右滚，虽说日子窘迫，并不妨碍母亲日日为我们端上“美食”，就着母亲做的菜，吃着母亲做的柴火饭，过年的时候，喝些她酿的甜米酒，八月中秋吃上一小捧桂花糖炒栗子，日子格外的实在，我们的小胳膊小腿，也日渐壮实，终于如雨后春笋一般，高父母一头，再打量父亲母亲的眼神，分明蓄满了希望，正是因为那些希望，我们一路远行，把家撂在身后，越走越远，想回头看上几眼，都不大容易；但是有关家的诸多味道，都会了然于心，在落寞不堪时，绝对是疗伤的圣药。
　　
　　我们的无知调皮，偷走了父母的年华，我们的天各一方，徒添他们的牵挂，当青丝变成霜发，当容颜抗拒不过风烟渐渐老去，在我们的内心，徒有一些纠结，空有些说不透彻的无奈！
　　
　　因为日近年关，很多人都有归乡的渴念，我也是在这样的氛围里，特别怀念家的味道；这些味道虽说早烙在心田，回想之间，依旧格外令人向往和感叹；要是这时节，还能品尝到母亲住的柴火饭，一家人围坐于一起，跟父亲小酌几杯，该是何等滋润的事，可叹的是，时无反复，空有念想。
　　
　　但我一直铭记着经历过的场景，铭记着这般悠长的人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