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看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新篇》中几篇关于山东高密的回忆性散文,对我这个与作者同时代的人而言,感慨颇多并产生共鸣,尤其是文中对童年趣事的描写,更是感同身受。依照莫言的胡芦,我也模仿画一个瓢,是有关我童年拾粪抢屎和其它几件趣事,可与我同时代的人分享。 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是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地处苏北农村的农作物连年欠收,加之国家还债等原因,村民全都挣扎在饥寒交迫的死亡线上,主要食物来源仅仅依靠国家发放的一点点救济粮,远远解决不了饥肠咕噜的问题。我家当时只能用山芋、南瓜滕和野菜等充饥。更有甚者用树皮、草根和小蝌蚪等当食物。我清楚记得当时我家最好的食物就是山芋渣,做法是用山芋剁碎放点豆沫熬成一锅稀稀的粥,低头照见人影,即便如此,每天也只能吃上一二顿。我3岁的弟弟有点自私,每当有人盛粥时,他便抱着粥桶哭不让人靠近,大家都知道老幺还没饱,他担心桶里食物被人盛走又要挨饿了。大人们对饥饿带来的折磨和痛楚还能克制,而年幼的我和弟弟几乎整天张大嘴巴哭闹着叫饿,隔壁的孔叔每每见我就说:“饿了,脸朝风张大口就不饿了”。此后,我天真的试了几次都不管用。妈妈说孔叔逗你玩的,风吹到肚里哪能当饱。在爸妈和姐姐们的开导劝说下,我终于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后来再饿也忍住不哭了,并且还哄弟弟不哭。次年,饥饿问题略有好转,我也懂事了,在玩耍之余还能为家里做点小事情。印象中我的童年第一份活计是拾粪。 当时,大哥已成家分出,大姐在县城住校上学,家中还有爸妈、三个姐一弟和我共七口人,全靠爸爸一人支撑家里日常开销。妈妈负责照应5个孩子吃喝拉撒睡。爸爸毕竟做过乡长,他比较能干,把这个贫困中的大家庭经营的有条不紊。他根据孩子们的年龄大小,依次进行不同的分工。姐姐们放学之余主要的活计是打猪草、放牛、放猪和拣庄稼(收割人家遗落的零星作物)等,而适合我这个学年龄前儿童活计的是拾粪。曾记得那时每天清晨便挎上粪兜,拿着粪勺,到离家较远的田间地头或树林沟边寻找人屎狗粪。不论是烈日炎炎的盛夏还是寒风凛冽的隆冬从不间断,清晨必须出发,如果去晚了被人拾过那就没戏了。有时候为了便于玩耍,还伙同几个小伙伴一同拾粪。更有趣的是当大家同时发现一个目标时,会毫不客气的奋力向前冲,用粪勺干净利落地兜起来归为已有,而我因为身高腿长往往跑的速度较快,所以抢到的机率较大,没抢到的伙伴会在后面痛骂——你们在抢死啊!哈哈,管他真骂假骂抢到屎才是真本事。当夏季高温炙热时,挎在身旁的粪便臭味难当。但想想这臭味来之不易是我一大早辛苦所得。因为,在那极贫极困的年代里人们都很珍惜肥料,但凡能逼得住的都会回家解的。往往跑了很远才能拣到一坨,即便是狗屎猫粪也是好的。别小看这几坨粪便把它掺和到自家茅坑里再经日积月累也会聚到一定数量的有机肥,也能为自留田增产增收作点贡献。 我除拾粪活计外还有两件活计也有意思。第一件是扫树叶,每当临近秋末,也正是农家柴火最困难的时节,我背着篮子带上扫帚到柳树林里扫落叶,此时树叶尚未全部枯萎,斑驳寥落仅稀稀可见,要穿梭在树林间低头弯腰若干次才能扫到一篮子又细又长又轻的树叶,再背回家。妈妈接过篮子掂了掂说:“你辛苦了,但这一篮子还烧不开半锅水”。我顿时觉得我很委屈,辛苦大半天所得作用竟然这么渺小,心里真不是滋味。于是把头伸到锅膛边,看到柳叶一进锅膛顷刻就被燃尽,火苗也不大。心里暗暗埋怨妈妈,怎么不让我去扫其耐的烧树叶呢?第二件是拾庄稼。当庄稼收了以后,还会有极少的一部分、遗漏在地里。姐姐在人家收刨过的地里用铁爪子翻开土壤,我把大块土壤弄碎在里面寻找“宝贝”,每当发现一个细细的山芋或小小的花生果时,就会兴高采烈地大叫:“姐又有啦”!兴奋的如获至宝。连续干了大半天,姐姐一身汗水我却象一个泥猴子,但看到篮子里有几个小山芋和几十粒花生果时,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姐姐提着胜利果实牵着我的手欢快地跑回家,因为,今天锅里又多点东西啦。 更让我觉得难为情的是上小学那会儿,每当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会争先恐后上厕所,而我总是最后才进去。究其原因,不是我生理有缺陷,而是我穿的是女式裤子(开叉在右边)。有一次在小便时不小心被同学发现,引来了同学们的哄然大笑。放学回家后我跟妈妈闹着不肯再穿。妈妈耐心地劝说:“你上有四个姐,不穿她们的旧衣裤怎么办,家里哪有钱给你小的做新衣服呢”。妈妈说的对,我排行老六,能有衣服穿不挨冻就很不错了,哪能管得上男式女式和小男孩的自尊呢。 读了莫言关于童年回忆的文章后,勾起我50多年前的往事,仿佛又回到苦难的童年,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心情亦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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