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很长时间,我经常会想起,也非常想记录下的,是我这么些年听说过与经历过的觉得有意思的小事情。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刚从黑白电视机换成了彩电,那个时候频道很少且节目无聊,在某一次我在疯狂按着遥控器换台的时候,邻居大妈串门来了,看着我拿着遥控器在换台,睁大着那双明亮的小眼:“奥呦!小孩子哎!不能老按遥控器哦呦,按一次两毛钱啊!” 和这个大妈关系好的另一个大妈,两个人有一阵子在同一个地方干活,两人早出晚归,结伴同行。但是两家相隔一段距离,两个人起床的时间不尽相同,起床之后又有这样那样的家务要干,于是其中一个大妈想了一个好主意,每天早上其中一个人要出门时,拨通另外一个大妈的电话,另外一个大妈听到电话响时,就知道对方要出门了,随即会接通电话,但是并不说话,以沉默告知对方“我知道了”。这是二人间的默契,为什么不说话呢?因为两个大妈达成共识,他们认为,只要不说话,就不要电话费了。 在更早更早的时候,五十年代,百废俱兴,老百姓终于看到了生活的曙光,我的大爷爷(爷爷的大哥)眼瞅着过了娶媳妇的年纪,娶媳妇的钱却还是渺茫无望,终于有一天,他最终做了一个决定,先不娶媳妇了,买牛!用仅有的钱买了一头花牛,耕完自己的两亩薄田,然后给乡亲们耕田挣钱,想着多赚些钱早点娶媳妇。买回来2个月,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开始了,所有的生产资料都充了公,大爷爷的花牛也归了公家,免费替村子里的人家耕田,村里人遂给他取了个外号,叫“花牛”,大爷爷顶着这个外号,孑然一身一生。 再到后来,老家那个地方耕地不再用牛了,随着社会的发展,拖拉机逐渐开始普及,生产队的拖拉机手都是无比体面的职业,再晚一些,一些头脑灵活家底殷实的人家会买上一台拖拉机,农业生产自用之外,还可以拉货跑跑短途运输。在那个时候,现在在小区门口当保安的老大爷还是一位小伙,跟他老父亲爷俩吃苦能干,买了辆拖拉机,小伙也娶上了新媳妇,香车美女意气奋发,人生得意莫不如此。小伙的伯伯早年在北京当兵,退伍之后留在了北京发展,在那个时候,伯伯多次提出让小伙到北京去发展,小伙连连拒绝:“在家挺好,我开拖拉机也不少挣”,最终小伙的堂弟去了北京,也最终留在了北京。 现如今,一位大妈如今已不在人世,偶尔见到另外一位大妈时,皴皱的脸颊上,是一对不再明亮的双眸,多是椅坐在墙角下摇着破蒲扇乘凉,看到我时挥挥扇子打声招呼“回来了哇”;大爷爷孤苦一人,花甲之后便去世了,如今只剩下一座孤坟。虽从未见过,每次回乡祭祖的时候,也会跟我父亲一起在坟前祭奠缅怀一番;当年拖拉机早成为不知道被回炉冶炼多少次的废铁,如今花甲之年的大爷,每天坐在大门口给来往的汽车放行,上班之余接接孙子,晒晒太阳钓钓鱼,似乎也确实挺好。 生活呐,有的时候不太好,有的时候又都挺好。 虽然喝不上手磨咖啡,虽然开不上玛莎拉蒂,虽然梦想总还是要有的,尽管咖啡最终会被排泄,玛莎拉蒂也会成为废铁,但是梦想有一天也可能会实现。 除此之外,成为一个有趣的人,过一生有趣的人生,我们的人生都很短,不是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