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娘家住在西北陕甘一带,黄土大高原的土山坡上,通着一条去往怀德村的羊肠小路,透过人工砌成的石门,便远远望见几十座破旧的宅院,母亲的娘家,便是其中之一。村里一共有二十来户的人家,都性李,靠着几亩半干旱的土地度日。很多在外闯荡多年的青年小伙,尝到外面社会的一点甜头,便都悄悄地离开了德胜村。剩下的自然是一些拖家带口,走不起的穷人,紧靠着一点小小的收入维持生活。
在我小的时候,每逢过完年的正月十五前,母亲便会带着我和妹妹去怀德村看望外公外婆。德胜村虽然贫穷,但每年都会举办一场社戏,抬着神像在村子周围走上一圈,当地人都把它都称作迎神。每到这时,便是我最为喜欢的,外公外婆也会多留我们几天,等唱完戏,外公外婆才送我们七八里路,然后看着我和母亲走远,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外婆过世都已经三年了。2002年开春,母亲闻讯外婆忽然生病,急急地赶过去时,外婆早于远离人世了。当母亲看到早已被一张白纸遮住外婆的脸时,她“哇”的一声全哭了。母亲平时是不掉眼泪的,但这一次,确是我平生所未见的。后来我才渐渐明白,那是母亲委屈的泪水。
母亲生来就有点残疾,左腿的关节骨有点偏移,走路时不得不一瘸一拐的,外婆自小就对她十分的关照,自从嫁给了我父亲,外婆依旧没有停止她对这个小女儿的关怀。外婆的离去,给了母亲精神上的打击,记得那段日子,母亲没有一天高兴过。惭愧,我虽然是外婆的好外孙,但至于外婆叫什么名字,我真真是从来没有听过,只记得母亲偶尔说过,她的老家在什么柳家村,大概外婆就性柳吧!总之,这便是母亲她出世的地方,至于他们家的家谱,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母亲出身在农家,靠着一双勤奋的手在土地上耕耘,她吃苦耐劳,勤俭诚实,在风风雨雨中,从无怨言。或许就因为这一点,才使我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至于成为一个比较坏的孩子。
母亲出嫁的很早。那时听祖母说;母亲是十七岁和父亲定的婚,十八岁那年父亲拉着两袋白面把母亲迎进了门。父亲和母亲同岁,两人恩恩爱爱,在刚结婚的那段日子里,父亲每天都逗母亲开心,时不时去镇上买一些母亲穿戴的东西,回来送给母亲。后来每当我和妹妹让母亲讲过她和父亲结婚的事,母亲提起这事脸上总是挂满笑容。
但好景不长,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最终影响了贫穷的西北地区,很多人都为了赚钱,成群结队的去往外地打工,父亲,也是其中之一。母亲流着泪把父亲送出了门,就一手拉着我,一手抱着妹妹回到了家。那时我刚被送到村里的一所小学,妹妹也只两岁。
母亲自此成了家里的当家人,村里的事都是母亲一个人应付着。记着那年村里挖水渠,按每家人数计算,一人五米,我家加上刚出生的妹妹,总共四口人,要挖二十米,村长王书记下了命令,必须要在一周之类完成,母亲便满口的答应了。第二天,他们划定了区域,母亲来看后,不觉恼火了,原来那所谓的二十米,足足量来加了五米多。母亲不甘心,便找到了村长问原因,王书记嘴慢,说不过母亲,只推说自己记错了。自那以后,村里人便都对母亲刮目相看了。
村里的条件很是窘迫,记得那年我跟着母亲去田里收麦子,却不知怎的一时肚子疼了起来,而且疼的厉害。当时我们村是没诊断所的,村里得病的人都要去往离这里十五公里的镇上看病。母亲便把我背在背上,一路地跑着,一直地来到镇上的诊断所,医生说是吸了冷空气,不太要紧,这时母亲才稍微的放下了心。看母亲时,只见她的汗水像雨淋湿了般。那刻,我才懂得,什么是母爱。
母亲一个人种着十几亩的地。那时家里养着一头红枣色的骡子,专用来耕田的,每当秋收后,母亲总会架着耕犁,套上骡子,一个人从刚破晓一直忙碌到太阳高挂在天上。但她也是有收获的,最好的证明是她帮父亲养大了两个懂事的孩子。那时,我已经是一名初中生了,妹妹也在上小学。父亲每当过年的前两个月便回家一次,背着大包小包的来到了家里,记得每次都会带来很多好吃的,那时是我和妹妹最为喜欢的。
母亲之所以选择了城市,我们家之所以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那都是源自母亲的努力。一零年我初中毕业,考取县上的一所高中;妹妹也小学毕业,即将开始初中生活;父亲那时在外地打工也赚了点钱。母亲看到靠种地是没有出息的,便和父亲商议,去城市生活。一者母亲的腿种地有点不便;二是可以供妹妹上一所好的中学,又可以照顾我;三是父亲不被去往外地,可以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我到如今都不得不佩服母亲那时的聪明才智,及勇敢的决定。想想那时农村人是很封建的,我家,那时便成为村里第一户走出大山的人家。也顺了母亲的话,我家的生活越过越好。
曾经有人问过我,什么是幸福?我想了想,便说;“所谓的幸福其实很简单,早上能够尝到母亲做的早餐,然后高高兴兴地去上学;中午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晚上吃完晚饭后能陪着家人散散步,这便就是幸福。”母亲如今刚满四十,过了人生的一半。前半生一直在不停地为着生活奔波,后半生,也该好好的让母亲享受享受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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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可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