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春色不须多 王尚桐 当年生活在新疆,西北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又匆匆离去。因此,对花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总认为西北荒漠之地,花色少且花期短,短到你来不及感受,春天就走了。 每年立春过后,尽管依然寒气逼人,但是大地已经苏醒,屋檐下的冰挂开始融化,叮叮咚咚的水滴声,就像弹奏迎春的欢歌,积雪开始融化,家家的白屋顶露出了本色,雪花隐遁,猫了一冬的人们看着跳跃的水滴,眼里泛着喜悦的光影。天空由灰白变成湛蓝,太阳苍白的面庞有了暖色,苍茫的戈壁也有了春天第一声呼吸。 孩子们欢呼雀跃,挎着竹篮,拿着小铲冲向戈壁挖“老鸹蒜”。向阳的戈壁滩上,星星点点开着酒盅形的黄花,阳光照耀,它们热烈开放,太阳落山,它们又羞答答地将花瓣聚拢。挖出一棵老鸹蒜,根茎犹如蒜瓣,轻轻剥去褐色的外衣,露出洁白如玉的茎块,咬一口,甜津津,脆生生,美在心。这是戈壁滩馈赠给孩子们的第一道春天美食。长大了,才知老鸹蒜,有一个高端大气的称谓——野生郁金香,它生长在沿天山北坡、伊犁河谷、阿勒泰、塔城地区荒漠上,它们是盛开在欧洲大地上的郁金香的“老前辈”。 到了四月,春天的脚步加快,戈壁滩上春意盎然,一丛丛红柳在春风中妖娆地摆动轻柔的腰肢。细细密密的碎花挂满枝条,形成长长的紫红色花穗,在春风中舞蹈。红柳丛中浮动着一层粉紫色的花雾,像给荒芜的戈壁铺上了华美的地毯,一片锦绣。维族老乡喜称“满条红”。红柳生在戈壁,不在田头,也不在花圃,它没有娇贵的观赏花,却默默地守护着田园,守护着绿洲。 紧傍戈壁的维族农家小院中,桃杏花俏立枝头,纵情绽放。鸡呀鸭呀,跳出冬窝,频频展翅,匆匆啄着春天的第一口湿泥,做自己的口红,欢腾跳跃,不负大好春光。 其实,相对于南方的“四季如春”,西北的四季当属最分明的了,只是因了新疆的春天在热烈之中不乏由衷平淡——纯粹、悠远、平和而寂寥,春色似乎是潜滋暗长,使得人们难以察觉。 立春过后,雨水而来就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了。田野里的冬小麦由黄变青,泥土中的小草也跃跃欲试,等待着“春风吹又生”。正是踏青游春的季节。人们被春风鼓动着,三五好友,结伴而行,踏青不一定远行,近处的郊野,远处的戈壁就够了。沿着松软的小路,缓缓而行,听绿色枝头小鸟啁啾鸣叫,看不远处菜地里,青的葱,绿的菜可着劲往上长。更让人心动的是各种野菜一团团,一簇簇在田埂地头热热闹闹地相拥着,那抹鲜活的嫩绿,醉了春风,让人喜上心头。 新疆的春天或许不如南方那样浓烈,那样春深似海,然而争奇斗艳的古典诗词对春的咏叹,也并非是用华丽的词藻去铺陈春光的艳丽芳菲,大多是寥寥几笔,就足以勾人心魄了。“春江水暖鸭先知”,“陌头杨柳绿烟丝”,“红杏枝头春意闹”,这些咏春的绝唱都是以接近直白的语言采撷春景之中的一两个饶有意趣的景观后,便止笔而留白。这种虚实相生的写意方法,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遐思和想象。 辛弃疾曾写过“春风不染白髭须”的名句。春风染绿了山,染红了花,染蓝了天,染白了云,可它不能把我们的白髭白发染黑,人生几十年光阴稍纵即逝,写诗是这样,人生也如此。人的一生能够做成一两件事情已经很不容易,选择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过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做一两件对社会有益的事情,正如写诗一样,这是一种意境,也是一种超脱。若在有限的时间里,既想当官又想发财,鱼与熊掌都想兼得,到头来只落得个“轻落桃花逐流水”的结局。鉴古观今,贪生求全者,无不心浮气躁,最后以失败告终。 迷人春色不须多,也许迷人春色就是一朵花、一株草、一湾碧水,一两声鸡鸭的鸣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