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愤，扑在母亲的怀里大哭着，流在我脸上的，除了自己的泪，还有母亲的泪，和血。我不断地给母亲擦着泪水，还有满脸的血，我突然觉得，母亲此刻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我有一种想哭死在母亲怀抱里的感觉。

　　一：母亲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母亲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母亲出生在五十年代的贵州大山里，虽然大山里并非与世隔绝，但绝对不象现在的社会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母亲的小名叫“小梦”，是我听见外婆叫的。母亲是初中生，那个年代的初中生比起现在的高中生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那个时候，用“多才多艺”来形容母亲我绝对是不否认的。大山里，莺歌燕舞，百花争艳，一切都充满着诗情画意，母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就在母亲出嫁的那一天，外婆含着泪对母亲说：小梦，嫁过去好好过日子，记得常回来看看妈！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无语，只有她最懂得外婆的心。
　　
　　二：母亲嫁过去的地方是镇里面，在那个时候，乡下人能嫁到镇里面是一件很体面的事。嫁过去的日子和父亲相处得也还融洽，父亲也是那个时候的初中生，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秀才。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哥，二哥，和我相继降临到这个人间。从我能记事起，母亲是最疼我的，因为我是排行最小，母亲常常疼爱地叫我“幺儿”（当地方言：对小孩的昵称，很亲昵很疼爱的意思），母亲每次干农活我都要赖着母亲带我去，她常常给我讲狼外婆的故事，教我唱儿歌，教我做人的道理。虽然我那时还懵懵懂懂，可是依然不懂装懂地直点头。童年的我，调皮捣蛋，是当街的一霸，争强好胜，每次放学回来都是和别人打得头破血流，而母亲却是满面泪流，毕竟母子连心啊。
　　
　　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父亲变得贪杯好酒且脾气暴躁，又经常赌博，还很懒惰。母亲没说什么，一个人承担着家里上上下下的担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母亲贤淑善良，且很能吃苦，每天天不亮就背着背篼，背篼里装满了擀好的面条，重量不轻，而母亲每天都要背着这一背篼面条下乡去换苞谷（玉米的别称）或小麦，每一次下乡，至少得走上几十里山路，不管炎炎烈日，还是冰天雪地，母亲依然风雨无阻。换得小麦或苞谷后再拿到集上卖成钱，就这样，一家五口人的生活，全是母亲一人咬牙支撑着，而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看着母亲那么累，我们真的感到很是爱莫能助。而父亲却依然泡在酒缸里，趴在赌桌上！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几乎把这个家置之不理，母亲有一次说了他几句，他竟然打了母亲，嘴里还骂着难听至极的脏话，那一次，我是第一次看见母亲哭，哭得很伤心，那时虽然我还小，但一看见母亲哭，我就会也想扑在母亲怀里陪着她哭。那个时候，我七岁，上一年级，我记得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父亲每次回来，母亲都免不了一顿毒打，每一次母亲被打，就每一次泪流满面，我们兄弟三人却只敢怒不敢言，只有站在一边哭的份，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在我们兄弟三人的心灵深处，埋下了深深的创伤，更对父亲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可是不管说什么，他总是我们的父亲。由于我们居住的屋子是爷爷奶奶的偏房，后来叔叔结婚需要房子，爷爷非得逼我们一家搬走不可，没房子住，父亲也着急了，东找西找，租借了别人的房子暂时住着，母亲看着一家五口人拥挤在一间不足5平方米的小房子，心里十分难过，于是她对自己说，她要用自己的双手造一幢像样的房子。依然是每天天不亮，母亲就背上面条走乡串寨，吆喝着！“换面条喽，换面条喽！”而我们几弟兄也没闲着！一放学大哥就给我们分好任务，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都很希望能为母亲分担点责任。有一次，夜已经很深了，还下着点小雨，母亲却还没有回来，我们都很担心母亲出什么意外，征求了父亲的意见后，父亲却咆哮着说：担心什么？那么大的人，难道会被鬼吃了，说完，依然捧着他的酒杯，品尝着酒香带来的快意。就象父亲所说的，我们都很天真的担心母亲真的会被鬼吃了，因为母亲回来经过的一条山路，传说那条路边的那座山上常有妖魔出现。背着父亲，在大哥的带领下，我们兄弟三人拿了手电筒，不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了，迎着风，淋着雨，山路很滑，我们兄弟一路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沿着母亲经常走的那条路寻找着！哭着，喊着！妈，妈！你在哪里？突然，静夜里传来一声低微的呻吟，虽然是呻吟声，但那声音我们最熟悉不过了，是母亲，是我们最尊敬，最伟大的母亲，我们兄弟一拥而上，只见母亲坐在地上揉着脚，不断地呻吟着。原来母亲在回来的路上，因为下雨路滑脚给崴错开了骨头，走路都走不了，只好坐在地上。看见母亲那痛苦的表情，我们忍不住一齐扑到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母亲看着我们苦笑着，抚摸着我们的头说：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啼啼干什么？我不是很好吗？借着微弱的电筒光线，我看见了母亲眼角又有泪光闪过。历尽千辛万苦，母亲终于用自己的辛劳为我们全家造了一幢房子，虽然只有两间，但还是比较宽敞，住进去心里踏实多了，毕竟是自己辛劳的结晶。而大男子主义的父亲不仅没有出一点力，反而觉得母亲这样做有失他做男人的尊严，靠一个女人来养活，让他在别人的眼中无法立足，于是对母亲更是变本加厉，可怜无辜的母亲。我实在搞不懂，一向温文儒雅的父亲怎么变得如此的残暴凶狠！有一天，我放学回来，远远的看见家门前围了一大堆人群，接着听见母亲那熟悉的哭泣声，还有群众的劝说声，我挤进人群，看见母亲的脸上全是血，血好像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我不及多想，一定又是父亲打的，他怎么就对母亲下得了手，亏他还是个文人。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愤，扑在母亲的怀里大哭着，流在我脸上的，除了自己的泪，还有母亲的泪，和血。我不断地给母亲擦着泪水，还有满脸的血，我突然觉得，母亲此刻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我有一种想哭死在母亲怀抱里的感觉。母亲边哭边对我说，孩子，母亲对不起你们几个孩子，不能让你们过好日子。我在心里说着，不，母亲，你太不幸了，你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却还在自责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胸襟，什么样的亲情。自从那一次事件后，奶奶狠狠的骂了父亲一顿，总算收敛了一些，可是好景不长，父亲又故技重演。母亲曾经有过几次自寻短见的经历，喝农药！吃老鼠药，可是每次都被人救了回来。每次自杀她也都会想到幼小的我们，还需要母亲的关爱，还需要母亲的呵护，母亲并不怕死，而是舍不得扔下我们兄弟，可是活着，她又无法忍受父亲这种无理的暴行。
　　
　　四：终于有一天，母亲离开我们远走他乡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想去寻找，可是世界之大，人海茫茫，上哪里找！而冷漠无情的父亲却不闻不问，仍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那个时候，如果我象现在这么大，我一定会对父亲说：“你活得好窝囊，天底下最没责任感的男人非你莫属，你是男人中的耻辱”。母亲走后的日子，我们全家上下上下沉浸在一片阴影之中，没有一点生气，那个时候正流行着“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儿歌，可是每次我唱着这首歌，总会遭来父亲的一顿恶骂。每次我和别的小朋友吵架闹别扭，他们总说我是个野孩子，有娘生没娘养，受尽了冷嘲热讽！每一次他们这样骂我，我就会把他们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结果他们就跑回家带着家长找上了我的父亲，每一次找上父亲，我就免不了一顿挨揍。父亲对母亲的出走还是只字不提，非但如此，还不许让我们在他面前提起“妈妈”这个字眼。他还是沿袭着他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道路，每次酒醉回来，我们几弟兄难免会成为他的出气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沧海桑田，白云苍狗！我们已经习惯了父亲这种或打或骂的日子，含着泪，吞着苦，在逆境中成长着。也就是在这样的逆境中，我接触了“黄家驹”的音乐，一曲献给母亲的“真的爱你”，深深打动了我的心，于是我受到了他的熏陶，在看透了人情冷暖的同时，更立志要做一个不平凡的人报答母亲。凭着自己的音乐天赋，我无师自通自学会了弹吉他，吹口琴，通晓音律，这一年，我13岁。孤独的时候，我就抱着吉他爬上屋后高高的山顶上边弹边唱，弹着心底的哀伤，弹着心底的愤恨。唱着对母亲的敬仰，唱着对母亲的思念。
　　
　　五：转眼，大哥成家了，二哥也为了他的前途奔忙着，而我，也踏入了尘世。那一年，大专刚毕业的我二十一岁，突然打听到母亲在河南的消息，于是我一路乘火车，转汽车，风雨兼程，总算找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当一下火车的时候，看见站在站台外母亲那瘦弱的身影，还是那么的熟悉，还是那么的令我终生难忘。我急忙迎上前，托住了母亲的双手，想下跪，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想扑在母亲怀里哭的感觉。这一次，母亲没哭，哭的却是我。母亲仍然亲昵地叫着我“幺儿”，是的，无论我长得有多大，在母亲的面前我永远都只是个小孩，永远都是母亲的“幺儿”。这一次，母亲非但没有哭，却是更多的喜悦，无法言喻的喜悦。在母亲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得知了母亲这些年的情况后，我很放心，说实在的，我不赞成母亲再回到父亲的身边，虽然他们没有正式离婚，但不想让母亲再过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临别母亲时，母亲一再嘱咐我，在外面要乖乖的，不许打架惹祸，好好的挣钱，为李家争气。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母亲，叫她先在这里安心地住着，过两年我们几兄弟多挣些钱，在外面买了房子就把她接过去住，一定让她安享晚年，让她把以前失去的全找回来。那一次母亲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很满足。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么开心的笑过，我心里的喜悦也是无法形容的。告别了母亲，我去了北京。
　　
　　六：可是谁想我这一走，竟和母亲成了永别，就在去年，母亲因突发病离开了人间，那一年，母亲享年52岁！再去河南时，是我们兄弟三人，看到母亲的坟时，很简单，就一个小黄土包，孤立在旷野中，没有石碑，没有一草一木，这才叫真正的“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一次，我们都再也抑制不了心里的悲痛，跪在母亲的坟前失声痛哭，此刻有谁能真正了解我们这种痛失亲人的感受呢！心如刀割又算得了什么？当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睡觉，大概凌晨2点左右的时候，我所住的房顶上传来几声很悲凄的鸟叫声，我很好奇，甚至很迷信的怀疑这是母亲的英灵回来了，我走出去寻觅了半天，却始终看不见那只鸟的半点踪迹，而她的声音却一直在我的上空回荡着。我鼻子里不禁又是一阵酸，想哭，又是想扑在母亲怀里哭的感觉！可是现在，我却只能在大地的怀里哭。
　　
　　尾声：如今，想好好的报答母亲已经是为时已晚了。“子欲孝而亲不在”的那种感觉，确实真的是一种无形的痛。这个世界，为什么好人总是命短又贫穷，而恶人则富贵又命长。母亲受尽了多少折磨，历尽了多少沧桑，却没有过上一天真正幸福的日子。这，也许就是一个善良母亲的宿命！母亲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母亲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母亲，你安息吧！我们会听见你来自天堂的声音。

【责任编辑：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