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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匠老党

时间:2012-06-19 18:59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生命如歌点击:
        

  每次鞋坏了,或者鞋底磨偏了,人们总是想到老党,不仅是因为老党活做的仔细,不偷工减料,让人看着顺眼,而且收费也比较合理,对于一些小的毛病象鞋帮开线,补个小疤,换个鞋、书包的拉链之类也是分文不收,全当是落个人情,为此老党的鞋摊总是红红火火,顾客不断。
  
  老党的鞋摊坐落在菜市场南边的墙跟下,和老党一同补鞋有四个人,两男两女,除老党外,其他的三人全是外省人,补鞋的年限也比老党长得多。比起他们老党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新手,并且一个男人家干这针线活总有些笨手苯脚,要知道自己从小连针线都没有拿过,更别说补什么鞋之类的了。
  
  开始补鞋时,门前冷落,几乎无人光顾,看见别的摊位顾客不断,也有些眼红,但也无可奈何。一天下来还不够市场管理费,想着这样下去怎么养家糊口,不行,得找个法儿,找什么法儿呢?每次遇到棘手的问题,老党总是习惯性地挠了挠那有些谢顶的头,不知是挠头就能想出问题,还是另有其因,总之他喜欢这样,即使在家里也常常这样。为此他老婆常挖苦他说:“猪脑子,挠头有什么用,小心你那几根头发都让你挠光了!”面对老婆的冷嘲热讽,他也早已习惯,也不计较什么。他想着能给自己找出一个解决当前实际问题的办法,他思前想后,唯一能给自己的就是工厂积累的遇事不急不躁的性格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不是自己以前干过临时工吗?那些临时工不是经常鞋子破了到处找专门补工作鞋的鞋摊吗?而这里干修鞋外地佬总嫌气味大,不好补,我何不将这些活揽下来,这样不是有了活干了?这样就不再为争顾客闹得面红耳赤了吗?想到这里,厚嘴唇下那几颗有些突出的门牙因为这一得意想法而显得有些外突了,果不其然,经过他的努力,终于有以前认识的老乡,工友将鞋子交给他修补,那些在别人看来没多大油水的工作鞋在老党这里却成了香饽饽。
  
  憨厚老党想,既然人家这么信任,我也不能糊弄人家,让人家说自己闲话,他清楚尽管修补一双工作鞋要比普通的皮鞋花费很大功夫,很多时间,也没有过多的油水,但老党觉得是别人对他的一种信任,何况自己水平也没有达到修补那些高档皮鞋水平,倒不如修补补工作鞋省心。补工作鞋不要求针脚美观,只要结实,耐磨就好,好长一段时间老党的鞋摊成了专门修补工作鞋的摊位。
  
  一些老者甚至有事无事总喜欢在他这里坐坐和他拉拉家常,说一些修鞋的建议和看法,这让他心里很踏实,也很温暖,至此他的摊子不再那么冷清,在补这些鞋子的同时,他的手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开始接受修补皮鞋之类的细活,也真正地走上做起补鞋这一行当。
  
  有些谢顶的老党,看上去不像是五十岁,倒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头,即使他退休在家的表哥也没有这么衰老,让人觉得像一尊雕刻的不成功的人物肖像,没有一点同龄人的举止和言谈,好像只有那和善眼睛和那双不停转动补鞋机在说明他是一个正常人,也许生活的艰辛把他铸成现在这副模样,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其中的酸甜苦辣。
  
  八五年来到这里的老党,一直干着临时工的差事,对于有一口饭吃,有一件衣服穿,就是他当时来这里的最大愿望。他清楚老家不能给他这些,在那个靠天吃饭地方,每天吃着能照人影的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穿着衣不裹体的衣服,似乎成了那边远山区贫困生活的写照,老党现在想起当时老家贫穷总觉得心里有些难过。是在这里当工人的表哥把他带到这里,托人求情让他干了临时工,让他有了心中的寄托和希望。在这里,他攒了钱,娶了贤惠的老婆老婆也给他生了一个聪明可爱儿子,这让他对老婆格外恩爱和体贴。他清楚三十三岁刚来这里还是一个光棍,对于现在的生活他很知足。
  
  在工厂里虽然苦点,累点,这在老党他这个山区汉子根本算不了什么。看到这里的山清水秀,吃着这里的白米白面,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现在的好日子,当一名正式工人一直是他的心中梦,现在面前的一切让他对于自己未来有了更多的奢望,他觉得自己的梦想不再遥远。虽然几十块钱,但这是他出生以来拿到的最多的钱,记得当初工资员发给他工资时,他都不相信钱是发给自己的,当工资员让他签名确认时,没有上几天学的他手因为激动显得有些发抖。他把第一个月挣的工资除零头外全都寄给了老家,因为他觉得老家那边更需要这些钱,在那里有年迈的父母,有读书上学的兄弟,每当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没有偷懒和懈怠理由,也没有其他的借口,他深知自己的这份工作来之不易。
  
  就这样他一直干到因年龄大而被辞退,才依依惜别这让他难忘的地方,在这期间他有过自己自豪和骄傲,多次被评为先进生产者,多次带上象征荣誉的大红花。也有过辛酸,因为年龄大没有转为正式工人这是他心中永远无法褪去伤疤。尽管他争取过,表哥也为他的事努力过,但这没有用,因为他的年龄太大了……。
  
  离开这里,老党在一个国营煤矿干起了采煤工,工资比他在这里高,就是风险太大,他们一个班九个人,一个正式工,还是个带头的班长,其他的全都是协议工,也就是临时工,根据煤矿的规定,协议工干够三年可以转为正式工,年龄也不限制,就在他干了两年零十一个月即将转为正之时,他所在的班组发生了矿井塌陷事故,曾经在工厂干过好多年的他看到工友在他离不远的地方被埋,他惊呆了,他说啥都不敢接受眼前这个残酷现实,活生生的人说没有就没有了,说死就死了,这在原来的工厂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怕了,他胆怯了,向来诚实守信的他这次却不辞而别。他又回到这里,也许经历了矿难事故,也许是他心累。从这以后再也没有了出去闯荡的想法和奢望了,选择了投资少,风险低的服务业,踏踏实实地干起修鞋这一行当,做了鞋匠,这个让人鄙视,却又无法忽略的行业……。
  
  俗话说,月有阴缺阳全,人有旦夕祸福,这俗语让敦厚老实的老党赶上了。先是因为没有补办营业证,被罚款,接下来由于市场改扩建没了地方,他便在正街的边上补鞋被工商局没受补鞋机,一脸无奈地他只好收摊回家了。自此憨厚诚恳,颇有人缘的鞋匠不知不觉地就此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没有了鞋匠老党,补鞋的摊子也似乎少了什么。尽管那几个外地的鞋匠一个不少,但毕竟补鞋的质量和满意程度和老党好像差了一个档次。因补鞋问题来找外地鞋匠的顾客越来越多,人们自然想起厚道诚信好的山里人老党,想到他的笑,想到他的好。一些老顾客常在那几个鞋匠面前谈到:“那个黑脸的鞋匠怎么不见了,多好的一个人!补鞋的技术好,又不死心眼”。每听到这话,那几个鞋匠中的某一个就觉得顾客的话刺耳,话中有话,就坐不住了。于是就忿忿地说:“他好,你找他补好了,我这里补不了你的鞋,你把鞋拿回家去,等他来了再补好了。”顾客觉得有些尴尬,拿着鞋生气扔下一句:“我不补了,我买新的还不行吗?我就不想让你们这些缺心眼的补,我就不想让你挣这几个钱!”
  
  春节过后,在修自行车时,一个熟悉的身体吸引我的注意,这不是鞋匠老党吗?他跑到那去了,现在才神不知鬼不觉钻出来。我把自行车交给修车子的人,交代了需要修理的部位,顺便来到他的鞋摊前,看了看,还是原来的那个老党,但衰老的有些让人吃惊,五十过一点的人刹那间仿佛又老了二十岁。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木讷,也有些迟钝。原先有些白发的他,现在几乎花白了,黝黑的脸上,皱纹如同刀刻一般。
  
  见了我,仍然一口一个小张,让我有些不安,我对他说:“都老了,还这么叫。”他憨厚笑道,“你还年轻呢!”我打断他的话说道:“不要说我了,说说你自己,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了,家里出事了?还是回老家了?总以为你永远离开这里了,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嘿嘿地憨笑着说:“差点都见阎王爷了!”我不解地问道:“怎么这么说?”他边看我边说:“也没回老家,家里也没出事,是我出事了。”
  
  我更不解了,便又猜疑问道:“出车祸了,遭抢劫了?”他冷冷地说:“出车祸,在医院躺了半年,腿断了三截,光医药费花了一万多,过年老家也没回成”我继续问他:“肇事者赔偿了吗”他忿忿地说:“没有,那狗日的见周围没人,早就跑了,我吃了哑巴亏了。因为服伺我,老婆的临时工作都丢了,孩子的学习都受到影响。”我安慰着他:“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想也没用,现在关键是要挺住,家里还靠你。”他点了点头,不再说了。我看到离鞋摊不远的地方修车的人想我绕手,我猜我的车子修好了,就起身向他告辞了。
  
  推着修好的自行车回头又看了看他,那摇着补鞋机的犹如树皮般,裂着扣子犹如榆树皮般的手,在伴随补鞋机的转动的过程中是那样费力,连同他那花白的头发,以及那条以不太灵便的腿,让他承载了更多的压力。
  
  不知是自己多愁善感,还是因为鞋匠老党的境遇使自己受到某种感染,总之,对鞋匠老党多了一份同情,增添了一份忧虑。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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