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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留侯论

散文
时间:2015-09-18 21:18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兰台旧梦点击:
        
    公元前208年的某天,对博浪沙来说是一个值得永远珍藏的日子,那应该是一个秋天,因为空气中也充满了浓厚的肃杀,中原地区的原野,由于缺少了和南方一样的高山与丘陵的阻隔,北风就像草原上令人头痛的游牧民族,横行无忌得能让每个初到这里的南方人胆战心惊。这天,从厚重的历史中,从漫天的风沙里,向我们走来了两个人,一个秀瘦得像江南女子,一个魁梧得如北方的巨塔,他们从远方走来,走过了多慷慨悲歌之士的燕赵,走过了侠义每出屠狗辈的江湖,挟带着一路上六国人们的眼泪和期待,走向了这似乎还惋唱着易水秋歌的风沙故地。 ­
 
   《史记》中说:张良的祖父和父亲都做过韩王的丞相。秦灭韩时,张良年轻,没有在韩国做过官,家里有奴仆三百人,弟弟死了不用厚礼安葬,却变卖全部家产寻求刺客谋刺秦王,为韩国报仇,只因为他的祖父、父亲做过五代韩王丞相的缘故。到这里,我想起了那位可笑的秦二世,那是一个愚蠢的主儿,在赵高逼迫他让位时,他还异想天开,问能不能求一个王,不行后又问,能不能当一个万户侯,又不行,最后问能不能做一个普通百姓,可都不行。上帝真是一个冷幽默的行家,当他在创造了张良等人的热血和大义时,又不慌不忙的捏出了二世等人的市侩和无赖相来,供给世人去对比与哄笑,让人们不得不惊叹大千世界的无奇不有。 ­
 
    而不走世俗这条寻常路的张良,却偏偏以他散尽千金为一锥的胆气与豪气,去书写和彰显了他的另一种人生理念,告诉了人们世上还有比金钱与生命更可贵的东西,那便是民族的精神和侠气。博浪沙中那夹带着呼呼风沙和怒吼的锥声,也似乎是在用另一种七侠五义的手法向人们诉说着又一个知恩图报和替天行道的故事,那一百二十斤重的铁锥,应是承载了太多愤恨的怒火,在把祖龙副车击得粉身碎骨之余,也把庆幸中的秦始皇惊得心胆俱裂,下令天下大索十日却毫无结果。看来刚愎的始皇还是不明白人间的兵器可以靠追缴来销毁,而人间的正义和侠气却不能靠暴力来征灭的道理。博浪沙的那一锥,虽然没有达到张良预期的目的,但无形中却砸出了陈胜吴广,也砸出了唐诗宋词,元代诗人陈孚曾有诗为此而作:一击车中胆气豪,祖龙社稷已动摇。如何十二金人后,犹有人间铁未销? ­
 
    而如果说此时的张良还只是一位游侠,或者说此时的他还只具备游侠的心理素质的话,那遇到黄石公后也便是他人生和事业的另一转折了。 ­
 
    张良的“求仕”,也便是在他于下邳行侠仗义,攻读《太公兵法》的十年后了,这时候,陈涉吴广已在大泽乡起义,张良也步入中年,思想和谋略已是逐渐成熟。 ­
 
    鸿门宴的真正主角,其实并不是项羽和刘邦,而分别是两人的重量级谋士——张良和范增。鸿门宴的结局,其实也就是这两位谋士之间斗智的结果。张良在谋事之余兼谋人,他熟知项羽的性格特征,了解他的喜怒哀乐,知道什么样的行为会触怒他,而什么样的举动又能被他所容忍,在这里,他就像一位技术高超的斗牛士,总能把看似凶恶的对象摆弄于股掌之间,因此虽是处身于龙潭虎穴却依然游刃有余,而范增却是为了谋事而谋事,不明白再理智的事情也是得靠人的感情来支配和为之的道理,他掌握不了项羽的性格变化,于是也便掌握不了事情的发展态势,所以看似主动其实却一直都处在被动中,又焉能有不败的道理。 ­
 
    张良的真正成熟,应该是在秦灭后,他看到的并不是理想中鸡犬相闻,诸侯互不侵犯的政治局面,相反的却是烽火四起,群雄混战的悲惨画面,人们过得似乎比以前更痛苦也更难于生计了。这时候,他犹豫了,他觉得黄老学说的宗旨不应该是这样的,黄石公交给他《太公兵法》的目的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天降大任于他,也并不是为了让他把历史再推回到春秋战国时代,再去让五湖四海的人民深受流离之苦,连续几百年的诸侯争霸,天下百姓早已苦战久矣! ­
 
    公元前202年十月,冷月如刀,西风如诉,垓下周围的营帐如层层迷雾。张良一步一步登上雾霭与硝烟迷漫的鸡鸣山头,山风吹拂着他的长衣博带,月色流泻在他身上如素似雾。他缓步向前,头上楚汉的烟云滚滚向后,当他迎风伫立时,历史的脚步也停滞不前。那晚,夜风中透着忧伤,他的萧声苍凉而又凄婉,仿佛带着千里之外楚国母亲呼唤游子的哀愁,当咽扬的萧声在山崖上飘散弥漫时,山下的营帐里也四面响起了低沉而又雄浑的楚地歌谣……几百年后,人们把他的这次演奏取上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四面楚歌。而其中演对手戏的另一个主角也和了一曲绝唱,叫做:垓下歌。多年以后,人们或许会把他们的很多事情给遗忘掉,但唯有这两个曲目,人们会历久弥新。 ­
 
    至于张良的“求仙”,无疑是他传奇人生中最精彩的一笔,后人也因此把他冠为“汉初三杰”之首。关于张良的“求仙”,后世一直众说纷纭,传统史家的说法是张良洞悉了“兔死狗烹”的道理,为了不被刘邦迫害,于是便以“求仙”为借口而避开了像韩信与萧和一样的灾祸,是有先见之明的表现。但现代功利人士又认为,刘邦称帝后诛杀的都是些掌握军政大权、割据一方的藩王,对他不构成威胁的中央大员他是不杀的,所以张良的逃避又有魄力不足、权谋不及陈平的嫌疑。 ­
 
    假若根据美学的观点,张良的从赤松子游,其实就像一本引人入胜的小说,当精彩的故事渐入帷幕时,如果再看下去往往就要落入俗套了,而恰在这时,书的末尾几页却偏偏不翼而飞了,虽然故事的结局我们已大致推测出来,但就是因为这点遗憾,却使得我们不得不抚掌长叹,一边惋惜之余又一边浮想联翩,这种不经意的缺憾反倒给我们增添了意外的诗意和美感,引得我们流连反叹,惊讶不已。而张良,也就是这么一位懂得如何使用缺陷美和懂得如何勾起人好奇心的天才。 ­
 
    清代才子张潮说:我不知道我的前世,在春秋时代,结识过西施没有;在西晋时期,见到过卫玠没有;在东晋时候,与陶渊明喝过酒没有;在天宝年间,目睹过杨贵妃没有;在元丰年间,又与苏东坡见过面没有。悠悠千年,才子佳人无数,而唯有这几个人,却是我最想念的。 ­
 
    念到此,我不禁长叹,悠悠千年,我之生前,是否也曾见过子房,并与之坐谈论道过没有,要不然我怎么会如此的怀念他呢?­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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