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知为啥我对他却没什么好感。论理不该这样的,原因很简单:第一,我不是他的兵,跟他没什么往来。第二,我跟他并无过节,更谈不上恩怨。思来想去,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脸,那股傲劲,牛逼哄哄的。老兵们说那些都不是事,最可惜的还是驻地旁小学的那个校长,这姑娘不知怎么就爱上他,想尽办法跟他套近乎,可他愣是不领情,弄得姑娘很没面子,暗地里不知哭过多少回。这个女校长我见过,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连说话都很好听,他张跃华也太狂了吧!为此,连长和指导员曾私下里说,跃华这人哪都好,就是人太傲,太傲的人是要吃亏的。不是吗?记得我刚入伍的时候,他就是三排长,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三排长。而我们的老排长就比他会来事。不仅脑子活,点子多,首长印象好,干部群里如鱼得水,而且为人非常低调,从不显山露水,见谁都和蔼可亲,宛如亲人。听说他和张跃华是同一年入伍,同一年提干,而我的老排长在我入伍后不到一年,早调到二营当副连长去了。 不过,让我对张跃华个人看法发生逆变的,应是那次全连新兵的手榴弹实弹投弹。那是个丹叶飘落的深秋,那阵时间里,因为一些原因,连长和副连长均不在连,这样,全连的军事训练就一时压在三排长身上。说起来这类实弹训练,也是挺平常的事,并没有什么新鲜。可问题往往就出在这类看似平常的事上。本来那天的手榴弹投弹一直进行的很顺,可轮到炮排投弹时,六零炮班的那个江西兵不知为何一时紧张,弦拉断后竟然掉落在脚后,更要命的是他看着太阳光下冒着青烟、嗞嗞作响的弹体不知逃离,反而呆呆的站着不动。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张跃华从后边一把将他抱住并迅速拖入掩体。江西兵没事了,张跃华却被瞬间爆炸的弹片划伤了大腿,鲜血染红了他的军裤。但他并没有因此皱一下眉、吭一声,简单包扎后,一直坚持指挥至全部训练结束,这让我十分感动。虽说流血、牺牲对每个军人来说,都是最平常、最应坦然面对的事,然而当生命攸关,能临危不惧、舍身救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做得到的。 后来,由于工作关系,我和张跃华的接触逐渐多了起来。接触的时间长了,我觉得他并不像我之前感觉的那样。他表面上看上去十分冷峻、高傲,其实极富爱心。他排里的一位战士,家里比较困难,父亲又常年有病,他私下里好几次以这个兵的名义给家里寄钱,从没告诉任何人。他长得阳光帅气,军事技术好,而且多才多艺,尤其口琴吹奏堪称一绝。很多时候,战友们听他的吹奏如痴如醉,达到忘我境地。这就是张跃华当年留给我的那些点点印记。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一晃二十年弹指而逝。我们这些当年的热血青年早已年过不惑,并分散到了祖国的天南地北。一天,战友们网上闲聊,说及各自的所闻,不知啥地,就扯到了三排长张跃华来。听说他后来到三连当了连长,今年的国庆在江西的南昌搞了个三连战友联谊会,去的人不少,到会的竟然还有当年的团首长。我和他虽然近二十年没联系,可还是很想知道当年的男神如今到底怎么样,还那么帅,那么牛逼哄哄吗?很快便有战友从朋友圈把南昌联谊会的视频传了过来。视频很长,我也看了很长。可我看完整个视频后,一脸的惊愕。这还是当年印记里的那个帅气英俊的张跃华吗?视频里哪里还能看的到他当年一丝半点的风采?影像中,我的第一感觉是他比当年矮了,不知是长年用药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身体发福水肿,脸涨得变了形。那昔日乌黑浓密的头发掉的几近秃顶,上身穿着件显然不合时宜的老式的宽大、黑色中山装,那双当年不知秒杀了多少青春少女的眼睛浑浊无光,且一只向下匕斜着。算来应当才五十岁左右的他行为迟缓、步伐蹒跚,无论是起坐行走看似都非常的困难。 关掉视频,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有股说不出的感觉。人的一生充满着太多太多的变数,它宛如一叶扁舟行驶在途,前面有无数个未知,以及风雨暗礁、惊涛骇浪,你永远不会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二十年前,战友们谁会料到那曾经冷峻、帅气的三排长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在,张跃华并不因此而颓废、消沉。虽然他的眼神浑浊而暗淡,却透出一股坦然和坚毅,这一点从他组织的南昌战友联谊会上便可看到。其实人生路上,谁都不易,大家都在这条崎岖的道上奋力攀登,正所谓各人有各人的忧思,各人有各的苦痛,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泪要擦,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伤要疗。然而,不管前方的道路有多么艰辛,现实的生活有多么无奈,我们都必须含笑朝前,坚定地向未来走去。因为人生没有退路,你必须拼尽全力。 但愿当年的男神,他的余生之路风和日丽,一路平安!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