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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记忆里，有几年冬天，生产队牛圈里每天都有一群待宰的黄牛，这是县城里一个厂子做牛肉生意。那几年冬天的每一天都是从早一直杀到晚，牛血已流成河，上面都可以滑冰车。每天放学，我和小伙伴们都跑过去看热闹，但都离得远远的。 一天，一头黄牛被屠夫及帮手用绳子从圈里硬拽出来，它见挺远处有一片苞米叶，疯了似地奔过去，把拽绳套的人扯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冰血上。牛便狼吞虎咽地嚼着那片苞米叶，当它被绊住前腿按倒在地就要挨刀时，嘴仍在咀嚼着，使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们大为其怜悯、悲哀。只见屠夫一刀割下去，顿时，血似喷泉如注涌出。只听“哞”的一声悲鸣，被割断喉咙的黄牛一个高蹿起，这时从牛脖子的刀口处掉出刚刚吞进的那片玉米叶。只见黄牛眼珠圆瞪，象要冒出一般，红彤彤的可怕，叫声极为悲绝惨烈，疯了般直向吓得魂飞魄散拎着滴血尖刀逃跑的屠夫追去，只几步便追上屠夫，把身高一米八十的大块头挑起二、三米高，甩出五、六米远，重重地摔在冰雪上，脑袋当即被摔开花，白的脑浆、红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惨不忍睹。围观的无论大人、小孩、男还是女都被这一幕吓呆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于是，我和小伙伴们撒丫子飞也似地向家里跑去。 当晚，听爸爸说，那头黄牛挑死屠夫后，静静地站在那里，通红的双眼流着泪水，望着牛圈中的同伴，同伴们发出低低的哀鸣，也都流着泪望着它，真正的演绎了一场生离死别。那头黄牛就这样站着，许久，许久，直到它流尽最后一滴血，才壮烈般地訇然倒下。据爸爸讲，那头黄牛为啥当时没杀死，是因为苞米叶在喉咙中挡住了屠刀锋利的刃，尽管屠夫习惯性的用力，但没有割裂当即致死的程度，才惹出人命。 牛会落泪，我那时才真正懂得哭泣不是人类的专利。 牛是大牲畜。据屯中母亲辈的妇女讲，杀牛有罪孽，要遭报应的，这辈子找不上，下辈子也能找上。不怪屯里流传一句骂人嗑儿：前世杀大牛的。意思多半是：杀过牛的人后辈都是孬种，没有好下场。 大文学家鲁迅说过，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 牛是食草动物，生来就是为人类服务的。从历史到今天，牛对人类做出的贡献是十分卓著的：耕地、拉车、挤奶…… 我自幼长在农村，可谓对牛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那时家穷，分家另过是靠爸爸的一头黑白花牛春耕秋收。 在我的记忆中，自从农村分田到户，爸爸就开始养牛，一直养到妈妈得病中期，已繁殖有十多头了。为妈妈昂贵的治疗费用，不得不陆续卖掉这帮牛来挽救妈妈的生命。就连妈妈病到晚期，她还时常提起这帮牛，什么黑白花大羽牛，草白牤子，小黄羽牛蛋子等等，都记得一清二楚，她老人家每每都会心疼得泪流潸然。妈妈去世后，姐姐为妈妈从花圈店里买来一头纸糊制的大黄牛，边烧边说：“妈妈呀，你一辈子喜欢牛，就让这头牛陪着你吧……” 牛是本份的，憨态可掬，任劳任怨。它对自己的犊子，绝不次于一个母亲对她的孩子那般疼爱与呵护，“老牛舐犊”这句成语足以证实。 屯中一黄姓人家养了一群牛，经常在南河岸边牧放。一天，一头刚下生几个月的小黄牛撒着欢儿跑进河里，陷进淤泥中。牛妈妈为救小牛，前腿陷进淤泥中不能动弹，仰脖向天“哞哞”不停地求救声响彻河谷。当人们闻讯赶到时，小黄牛已被陷没在水中，只有牛妈妈在那淤泥中“哞、哞”地悲鸣。我和小伙伴正在南河岸边树林里用铁夹子捉鸟，闻讯也跑过去看热闹。我又一次惊奇地发现，牛妈妈眼里流出大滴大滴的泪水。 岸边，牛妈妈守着被大人们打捞上来的小黄牛尸体，用厚厚的红舌头舔净小黄牛浑身的污泥。一边舐着，一边流泪。人们要将小黄牛抬回屯里，牛妈妈疯了似地不让任何人靠近，就那样执著地守护着。也许牛妈妈想，自己的孩子只不过是躺在河岸上晒着太阳睡觉呢，所以，耐心地在小黄牛身边，为其哄赶蚊蝇。由此，我真正理解了“老牛舐犊”这句成语的含义。 在牛身上，我看到哑巴畜牲是与人一样有感情的，有的方面甚至超过了人类。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