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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进入时光隧道，一不小心回到70年代初，那一年，我们村里的老年治山队队长胡爷爷被评委淄博市劳动模范，戴着大红花在市里开了一周的会议，然后被公社和大队的领导，敲锣打鼓地赢了回来，胡爷爷除了带回了大红花以外，还带回了好多好多的瓜果小树苗。据说，这些树苗是作为奖品奖励给老年治山队的。 看到这里，有的朋友可能就问了，什么是老年治山队呢？所谓老年治山队就是当时村里60岁以上的老人自愿组织的一个开山造田的小队伍，有20多人，他们不辞辛劳，将临近村庄的一座荒山用了近三年的时间开发成了层层梯田，起初，这些梯田里面老人们就只用来种点甜瓜和西瓜，后来，开垦的地多了，就开始种果树，很快他们便名声在外，队长成了市劳动模范，又过了几年，那片梯田便成了瓜果园，水果种类很多：烟台苹果、莱阳梨、金蜜桃子、大山楂、河北杏子等等等等，每到水果成熟的季节，各种水果将压满枝头，铺满山坡。漫山遍野都塞满了瓜果的香味。这些成熟的果实，是不摘来分给群众的，它们除了供外来学习者参观以外，全部被大队派专人采收后，卖到果脯场制作各种果脯。 那时候，四里八乡这种优质水果不多，所以，大队对这一片瓜果园特别重视，为了防止，水果流失，老年治山队的瓜果园采用全封闭式管理，平常有四、五个人看山护坡，不要说闲人，连只鸟飞进去护坡员都看得真切。因为，封山里面生产小队都有地啊，一旦需要去那里面劳作，不管多累的活，社员们都会抢着去，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那里的瓜果。 我们家没有劳力，父亲是教师，即使偶尔去生产队参加点劳动，也不会被队长派着去那全村人都向往的地方，所以，看着人家孩子手里拿着水果吃的时候，我们姐弟就特羡慕。 有一天，吃过午饭，八岁的弟弟悄悄对我说，姐，你等着，晚上咱们就有苹果吃了。我知道弟弟很顽皮，怕他出去惹祸，就直接告诉他说，妈妈说了，不允许我们进封山。弟弟说，你别怕，我有办法。说着他就提起个小篮子，故意大声的对妈妈说：妈，我要跟大爷上坡了。这个大爷是我们队里的生产队长，平时我们经常跟着他上坡，拾柴或者打猪草。他如果从坡里带回点水果，偶尔也给我和弟弟吃，所以，跟着他上坡，妈妈是不阻拦的。妈妈嘱咐弟弟上坡别乱跑、别捣乱，早点来家。弟弟一边答应着，一边对我办着个鬼脸，妈妈话说完的时候，弟弟早就跑远了。 弟弟上坡走了，我记着弟弟说的话，不知道弟弟究竟去哪里？怎么弄苹果，一个下午，我都提心吊胆、却坐立不安，替弟弟担心。 天渐渐黑了，妈妈忙着做晚饭，也没有顾及到弟弟是否来家，等到饭菜上桌，弟弟仍然没有回来，我去大爷家找，大爷说，队里还没有放工，弟弟就和村里的另一个名叫山娃的孩子走了，他还以为他们俩早就来家了呢。奇怪的是，大爷说完这话，笑了一笑，自言自语道，这个傻小子他也应该回来了。 当我从大爷家回来的时候，刚走进大门口，就被弟弟拉住了，他欣喜地说：姐姐快看。说着，顺手把那个小篮子举到我的眼前，呀！苹果，篮子里安安稳稳的躺着四五个大大的苹果，弟弟拿起一个苹果放到我的鼻子底下，高兴地说：快闻闻，多香呢！是刚刚从树上掉下来的。我刚刚从弟弟的手里拿过苹果，冷不丁一只大手越过我的头顶把苹果抢去了，我抬头一看，糟了，是妈妈。 妈妈二话没说，扭着弟弟的耳朵就把弟弟拉到屋里去了，进到屋里之后，我发现妈妈是真的生气了，她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也说话声音也颤抖着：先是奚落爸爸，你看看你儿子做什么了，你就不知道管管？等到有一天他坐牢了，你管也完了！平时，爸爸对我们很严厉，相对来说，我们怕爸爸多一点，可是，很奇怪，那晚，爸爸到没有生气，他笑呵呵的问弟弟：我说儿子，有四、五个人看着呢，你怎么摘到的苹果。 弟弟听到爸爸的问话，先是一愣，爸爸，你怎么知道我去封山了？爸爸避而不答，仍然微笑着看着弟弟。 看到爸爸和颜悦色的，弟弟就大着胆子说着摘苹果的经历，他说，其实，我们去摘苹果大爷是知道的，是大爷和看坡的爷爷说着话的时候，我和山娃才藏起来的，我们藏在最里面那块地的堰屋子里面，大气不敢出，天黑了的时候，我们听着看坡的爷爷招呼着走了，我们刚要出来，就听到金爷爷喊：两个小兔崽子，出来吧，我早看到你俩了。听他那么一喊，吓得我们赶紧跑回去又躲了起来，又过了一些时候，天完全黑下来了，蛐蛐开始叫起来，山坡里很静很静，听不到一个人说话，我们很害怕，就赶紧摸索着走到地中间那棵苹果树下想摘苹果，可是看不见了，我们就拉着树枝摇晃，还真管用，这一摇，苹果就哗啦啦落下来了，然后，我们就蹲下来在地里摸，才摸到了几个，怕爷爷返回去，我们就跑回了。 等弟弟眉飞色舞的说完，我才发现弟弟的头发都紧贴在脸上，上衣也湿透了，不用想也能猜测出两个小不点是以怎样的姿态往家里冲。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是没有权利说话的，爸爸试探性的问弟弟：你说，这几个苹果怎么办？弟弟一听就慌了，赶忙拿起了一个给爸爸，又拿了一个给妈妈，我就想，不用讨好爸妈了，这招不管用。正想着呢，爸爸手里的苹果早被妈妈夺去了，妈妈把苹果都放回到篮子里，厉声对弟弟说，去把苹果还回去。 弟弟怯怯地问：妈妈，还回到哪里去？ 哪里来的就还回到哪里去。妈妈口气之强硬不容人辩解。 弟弟站在原地没动，眼里霎时充满了泪花，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倔强的弟弟就是没有让泪水流出来，过了好一会，爸爸发话了，这样吧，让你姐姐和你一起把这苹果送到你护坡员金爷爷家里，向他赔情道歉，征得金爷爷的原谅，告诉金爷爷，按照大队规定，罚多少款，明天我去给他交。你要向金爷爷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摘苹果了。 弟弟是说什么也不去的，他倔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气急了的妈妈提起篮子硬是塞到弟弟手里，把我和弟弟一起拥到了门外，大声说着，快给你爷爷送去，记住了，让你爷爷给个收到条，否则，别来家。 接到了这样的命令，我哄着弟弟，别难过了，咱们给金爷爷送去吧。我们局促的来到金爷爷家门口，弟弟哭了，他说，姐，咱是亲妈吗？她干吗对我们这么狠，我容易吗我，我们往家跑的时候，山娃总是喊，快跑啊，后面有人追着，我们又不敢回头，就一直跑，看不清路，好几次险些跑到堰地下，好不容易来到家了，妈妈居然这样，我就知道，咱妈肯定是我后妈，明天问问奶奶，我要去找我亲妈去。 弟弟嘟嘟噜噜的说话声惊动了屋里的金爷爷，金爷爷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一看是我们两个，赶紧把我们叫到屋里，听我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白，金爷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你那个妈妈唉！然后，就找了个筐子把我们小篮子的苹果倒了进去。看着他把苹果倒出来，我心里揪了一下，心底里喊着，那是我弟弟的苹果。当他知道我妈妈一定要他给我们写个收到条的时候，金爷爷笑了。 写收到条，可是难为死金爷爷了，他是个文盲，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呢，怎么写收到条，只见他皱着眉头呆了好一会，然后扯着嗓子喊来她的孙子，用他孙子的笔和纸，画了一个收到条，他先画了一只手，然后又画了一个苹果，嘴里说着，苹果我收到了。就在他画收据的时候，他的孙子早从筐子里拿起苹果吃了起来。他那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我们十分的不解，弟弟看着他孙子吃苹果馋的的口水只往肚子里咽，弟弟用手拽拽我，低声说：姐，他为什么能随意吃这些苹果？我怎么知道呢？但是我随意告诉弟弟说：因为他爷爷是护坡员。 金爷爷画完收到条，又把他篮子里的苹果重新还回我们，另外还从院子里一个大大的竹楼里面拿了一些苹果，把我们的小篮子盛满了，然后，对我们说：好孩子，爷爷送你们回家。 等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桌上的饭菜都凉了，爸爸在看书，妈妈还在生闷气，金爷爷一看那个局面先是哈哈大笑，然后，就开始表扬我们姐弟两个，说我们怎么听话，让爸爸妈妈知足，随即他把收到条递给妈妈说，这是你要的收到条，又把那篮苹果递给爸爸说，这是我给孩子们吃的，这些苹果是刮风掉到地上捡起来的，大部分苹果已经被去干活的社员们吃掉了，剩下的就是不好的，扔了怪可惜的，我挑了几个还能吃得拿回来给孩子们解解馋，这是我给他们姐弟两个的，不允许再难为孩子。金爷爷说完话，留下苹果就走了。 后来金爷爷告诉爸爸说，那天晚上，其实他是一直看着我弟弟和山娃的，他说，平时看坡看的紧，家里又没个劳力，孩子们守着果树村也吃不上点水果甚是可怜，自己去找点吃，也不为过，大人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谁知道孩子妈妈这么个倔强法。 那件事情过去后，弟弟生了一场大病，弟弟生病的时候，山娃妈妈来看过，她埋怨我妈心眼太死，就为了那么两个苹果让孩子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可是妈妈那个时候是不后悔的，她说，穷养儿子富养女，男孩子将来是闯天下的，怎么也不能随着他的性子来。 表面坚强说一不二的妈妈，谁知道她的内心深处的疼痛呢，多少年以后，弟弟又一次重感冒，卧床不起，惹的妈妈大哭一场，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当年的那个收到条，极认真的做着自我批评：你们身体差，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做的孽，小时候，虽然没饿着你们，但是,你们从来就没有向人家的孩子一样,想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让你们那么委委屈屈的长大，身体怎么会强壮？她话没说完，却早已泣不成声了。 其实，妈妈不知道，我们是多么的感恩于她，正是她的严厉让我们兄弟姐妹，学会了做人的道理，在社会上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和信任。 那张特殊的“收到条”将永远鞭策着我们去做一个坚持原则，诚信至上的人。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