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早年农村的灶,灶匠用石头、稻草节和稀泥搅拌成的泥浆码砌而成,这是煮饭烧水煮猪食家用必备的,小时我们家的灶开始是没有烟囱的,后来在屋顶开个洞,用烟囱把灶连接起来,伸出屋顶,屋子里就没有多少烟尘了,不熏人。再说地火笼,也叫火塘,冬天里家家户户都要烤火,叫烤塘火。在屋子的某一处,挖一个四四方方的板凳长的坑,半尺深,用石条砌边框,火塘也是每家都有的,除了烤火,还可以熏腊肉。在高山上,那些人家一年四季火塘不熄,中间还吊一个鼎罐,烧水,炖汤,煮锅巴饭,味道格外好。 扬尘来源于灶和火塘。那些烟尘经年不断,在屋子里飘荡,或直冲屋顶,从瓦缝里探出去,在房顶形成一团,或直上苍空,或随风飘散。烟囱里的烟在没风的时候会笔直朝上,很好看;在微风的时候会横向飘逸,两个院子的炊烟有时会对接,河那边的烟也可能与河这边的连接上,老辈人说这预示着有客人要来。 烟火已成人家的借代,可烟火还给屋子里留下了扬尘。烟雾在屋子上空回旋,那些烟尘就附着在墙壁上,檩棒上,瓦背上。墙壁熏黑了,檩棒黑油油的,椽子、瓦背亮闪闪的。蛛丝蛛网更给扬尘提供了皈依的平台,蛛网变成了黑圈,蛛丝从梁檩上吊下,垂着一坨一坨的黑团。扬尘积存多了,会防不胜防的掉下来,落在锅里、碗里、茶盅里、灶台上、案板上、桌子上,很是讨厌。要是掉在饭锅里,千万不能搅动,得马上拿勺子舀出来,否则煮进饭里,又有烟味又苦涩。遇到下雨天,空中湿度增大,扬尘更是不断地掉下来,老年人根据扬尘掉落的频率可以预测天气。扬尘也有益处,那些含碳和松柏油烟的混合物附在木料的外层,形成一层防腐防蛀层,使屋顶的木料经久耐用。懂的人会让新修的屋子用烟火常年熏烤,直到屋顶起了厚厚的扬尘。 每年冬腊月,一定在过年前,是打扬尘的时候,这可是个不轻松的活儿。父亲砍一根长长的斑竹杆,把竹梢绑成一团,扎在竹竿一端,穿上薄膜做的防护衣、长筒水鞋,戴上草帽。母亲把屋子里凡是能遮挡东西的薄膜、报纸、烂床单都找出来,把所有的东西都遮盖上。父亲架好木梯,搭好高板凳,大桌子。一间屋一间屋从顶至下依次打扫,要一大半天才能搞完,累得那是气喘吁吁的,就坐在街沿上的板凳上,边擦汗水边大口大口喝母亲早已倒好的开水,然后抽锅旱烟美滋滋的养神,哼几句山歌子。剩下的活儿是母亲的了,她挨间屋子清扫,那也需要很长时间。完毕,用背篼把扬尘背出去倒在菜地里,或倒在火塘里,或倒在牛圈里。每年我们小孩子都要帮忙,给父亲搬板凳,和母亲一起扫屋子,在劳动中学会劳动,学会让屋子如何变得干净,那时就从父母那里收获到了一句名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冬至已过,又该是打扬尘的时候了。在外打工的弟弟说,他最近要回来,一是参加外侄的婚礼,再是要收拾收拾老家的屋子,还要领着孩子们打扬尘。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