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磨坊始建于解放初期,坐北朝南,坐落在村子偏南的一条青石板铺的大街北侧,暗红色的油漆大门十分引人注目,大门两侧是一排整齐的平房,显现出乡村副业兴旺的气象。家乡人习惯称的磨坊,其实不只是磨坊,这是一个拥有几千平方米的村副业大院,不过,都称为磨坊。这就使我的思维把磨坊的范围如实地拉大,还原儿时一个真实的磨坊。磨坊大院里合理地分布着各类加工店铺,院大门的西侧全是磨坊,东侧有木匠铺、绣花厂,大院中间的平房里还分布着铁匠铺和油坊,院后面的平房里还有机械维修什么的,大院的右前方有“一机一井”,当时就很先进的柴油机发出隆隆声响,井里的水常年不干,冷热循环水不停地哗哗流淌,下了班的男女青年总爱到这里洗洗手、洗把脸,夜里还可到机房里用温水洗洗澡,洗却了工作的劳累,洋溢着清爽和欢乐。那时的机井、机房派上了大用场,成了路边一道靓丽的风景。 磨坊的不远处有一棵500多年树龄的大槐树,不熟悉的人只要看到了大槐树,也就能找到磨坊。因而使磨坊在十里八乡都很闻名,一说“乔家村的磨坊就在大槐树下”,就都知道了。这样一来,村里村外前来磨坊推磨加工的总是络绎不绝,我这样回忆着,那不羁的思维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磨坊大院里,各个加工房里呈现出一番番热火朝天的景象,磨坊里传来隆隆的机声和男女的欢笑声;铁匠铺里燃起熊熊炉火,不时传出大锤小锤的“吧嗒”声;油坊里传出铿铿锵锵的铁扛碰击油榨声和“嗨哟、嗨哟”的号子声;木匠铺里传出有节奏的锯木声和无节奏的刨木声;绣花厂里“三个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女人不知演奏出多少台戏,总是欢笑声不断,奏响了和谐进行曲,好不热闹。假若行走在老家的磨坊大院里,是另一番繁忙景象,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那时的磨坊,真成了全村的经营交易中心,也成为周遭村老百姓粮油加工基地。离得远的不敢说,相隔三里、五里的老百姓,大多经常光顾这里,有的骑着自行车带上一袋子花生米和空油桶打油,自行车后面飘来浓浓的花生油香,有的用小铁车推着小麦、玉米来了,返回时,满载着白白的面粉和黄橙橙的玉米面,还有来加工锄镰锨鐝的,有来做家具的,磨坊的生意越做越红火,给本村的老百姓带来了方便,给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带来了实惠,给全村副业带来了丰厚的收入。 儿时因母亲在磨坊上班,我也就与磨坊有缘,这里自然就成了我经常玩耍的地方。放了学,别的同学往家跑,我却喜欢往磨坊跑,这里人多,我喜欢凑热闹,天长日久,这里就成了我的乐园,给我童年、少年增添了不少乐趣,也增长了不少见识。在忙忙碌碌的磨坊里,我一会儿帮着提提面粉袋,一会儿添加着粮食。在热气腾腾的油坊里,我了解了整个榨油过程,亲眼目睹了大人们汗流浃背的忙碌身影,亲耳听到了他们喊着号子榨油的震撼声。在红红火火的铁匠铺里,我看到熊熊的炉火映红了打铁师傅的脸膛,拉风有急有缓的一拉一拉,炉火光时大时小的一闪一闪,大铁锤一大一小,弧度一高一低,慢慢地我也悟出了打铁的些许道理。起初,我看到抡大锤的多威风,彪悍有力,一定是师傅。后来,我观察出点门道,拿小锤的才是师傅,小锤轻轻指到哪里,大锤就要重重落到哪里,抡大锤的是徒弟。在木屑四起的木匠铺里,我看到了刚学会木工的表哥和另一个年轻木工有节奏地拉大锯,其他的匠人则眯缝起眼,瞅量瞅量这个,敲打敲打那个,做着各式各样的桌椅条凳,空闲的当儿,一位技艺高超的木匠为我做了一支十分精美的木头枪和学校里要求做的红缨枪,使我威武好一阵子,红缨枪在那个年代的学校里也派上了大用场。 在老家的磨坊里培养出了第一个拖拉机手,这个机灵的拖拉机手,又迅速带出了三名女徒弟,村里又买了两台12马力,一台40马力拖拉机,大集体的年代,一名男师傅、三名女徒弟驾驶着拖拉机驰骋在全村辽阔的田野上,着实风光,村里的小伙子瞪圆了发亮的眼睛,姑娘们投来艳羡的目光,就连邻村的老百姓也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乔家村里女的开起拖拉机来更威风!” 老家的磨坊,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地方,这是我记忆深处留恋的地方,给我童年、少年时光带来了欢乐,给我后来的岁月带来了美好的回忆。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这里走出了一名“全国三八红旗手”、山东省人大代表,走出了几名共和国军人,走出了平度市第一代女民兵报务员,也走出了村里第一批女拖拉机手,老家的磨坊,不仅是村里农副产品加工的地方,那更是培养人才的地方,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上。 乔显德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