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白瓶佛拭洁净之旨,她乃笑着对我说道:“你看,你看,这样吹,这样吹。”同时说着把瓶口对准自己的嘴唇把小瓶吹出呜呜的鸣声。我喜欢极了,当然她是更喜欢。她叫我学吹,我居然也吹得响。于是她又说:“这还不算为奇,我要把它系在高杆上。北风一吹,它也会呜呜地响。这就是你在河堤上听琴是一样的了。” 她继续忙着。她向几个针线筐里乱翻,她是要找寻一条结果的麻线。她把麻线系住瓶口,又自己搬一把高大的椅子,放在一根晒衣服的高杆下面。唉,这些事情我记得多么清楚啊!她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样子,现在叫我想起才觉得心惊。而且那又是在冷风之中,她摇摇晃晃地立在椅子上,伸直了身子,举起了双手,把小白瓶向那晒衣杆上系紧。她把那麻绳缠一匝,又一匝,结一个纥,又一个纥,惟恐那小瓶被风吹落,摔碎了祖宗的宝贝。她笑着,我也笑着,却不曾言语。我们只等把小瓶系牢之后立刻就听它发出呜呜响声。老沮母把一条长麻线完全结在上边了,她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下来。我看出她的疲乏,我听出她的喘哮来了。然而,然而那个小瓶,在风中却没有一点声息。 我同老祖母都仰着脸望那风中的瓶儿.两人心中均觉得黯然,然而老祖母却还在安慰我,“好孩子,不必发愁,今天风太小,几时刮大风,一定可以听到呜呜响了。” 以后过了许多日子,还刮了好多次老北风,然而那小白瓶还是一点不动,不发出一点声息。 现在我每逢走过电杆木,听到电杆木发出嗡嗡声时,就很自然地想起这些。现在外祖家已经衰落不堪,只剩下孤儿寡妇,一个舅母和一个表弟,在赤贫中过着困苦日子,我的老祖父和祖母都去世多年了。 一九三六·十二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