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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岁月的火光

散文
时间:2012-10-31 19:58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太行风点击:
        

  1
  黑夜笼罩了我的童年。生活就像夜晚煤油灯的萤光,仅有细小而微暗的火闪烁。
  人大概有与生俱来的趋光性和恐黑症,譬如我就是。母亲说,我生下来,只要看见灯光,便安安静静。灯灭了,就不停地啼哭。记事后,当无边的黑暗,像潮水一样把眼前的世界浸泡起来,黑暗屏蔽了一切光亮,一切色彩,一切物体的线条与形状。同时,也将一切声音也删除掉。恰好大人们有事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墨汁瓶一样的房中,黑暗的恐惧便会扼制住我的每一根神经,锲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全身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我钻进被窝里,把头也深深埋进去,蜷曲起身体并用双手抱住头,将两只耳朵也紧紧捂住,用更加黑暗的黑暗驱逐我的黑暗,对抗令我颤栗的死寂。
  像小米粒在开水中熬煮总会开花,我长成了昂昂之躯的小伙子。可一个人行走在乡村山道上,对黑暗还是有着莫名的惧怕。耳畔一声轻微的异响,眼前一个影影绰绰看走眼的异状物,都会令我头皮一炸,背生凉气,陷于深深的恐惧之中。狼、妖魔鬼怪,或许就躲在黑暗中,瞪着蓝莹莹的眼睛窥觊我。不过,我已不再采用钻被窝那种拙劣的鸵鸟策略来躲避黑暗,而是使用火光来对抗黑暗。
  点一支柴草做的火把,立刻就把夜的帷幕撕开。火光是黑暗的天敌与尅星,是斫杀藏在黑暗里的一切嗜血动物和妖魔鬼怪的侠客。当桔黄色的火焰在细细的火柴棒上或者火把上活跳跳地燃烧起来,光源便会于瞬间像千万支利箭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将尖牙利爪的狼和面目狰狞的鬼怪射伤,捂着伤口同黑暗一同隐去,也将我罩在一团佛光一样的光明里。哪怕仅仅是一会的功夫,眼前就会亮起来,胆子就会壮起来,浑身也温暖起来,恐惧便不复存在。
  
  2
  那时一灯如豆也难以为继,常常点燃“麻棘”做成的火棒,用于夜晚家里或出门行路的照明。
  麻棘者,浑身长满针刺扎人一下又麻又疼的荆棘是也。它身上携带着某种毒素,用亿万年的光阴修炼来用于自保。可人总是有办法的,避开它多头的针刺,吃与槐花一个品相的一串串小白花。还将荆棘棵打回来,倒提着用镰刀尅去侧枝和针刺,用锤子砸批了,就成了上好的火棒。麻棘木质松软且有油性,易着耐燃,且无松树枝燃烧时的浓浓黑烟及刺松脂味,点燃一根,可以明亮好长时间。记事起,白发高龄的爷爷便已不在生产队劳动,赋闲在家。可一生劳作,不习惯闲坐家中,遇春而动,逢晴上山,开小片的荒地或刨些药材什么的。回来时往往用鐝头把挑一捆麻棘,做成一捆捆的火棒,储备起生活里的光明。
  童年的晚饭后,奶奶经常让我或堂弟点着麻棘棒,给她照明纺棉花。两个堂姐,也就着火光搓纳鞋底的麻绳、纳鞋底。奶奶盘坐在炕上,一手摇纺花车,一手捏着搓好的棉花卷抽线。纺花车嗡嗡嗡地转,奶奶的手上抬,再抬,再抬,一根匀称、雪白的线便延伸到手臂的极限。纺花车一倒,捏棉花卷的手同时往下一放,那线便以极快的速度一圈圈缠到线穗上,最终缠成一个结实饱满的橄榄形线穗。以后经过拐线、浆线、经线、咣当咣当织布等一道道工序,织成摸上去疙疙瘩瘩的土布,做成我们的衣裤鞋袜。摇摇曳曳的火光里,奶奶始终挺着胸,坐姿端庄,面容专注,叠合着墙壁上晃动的夸张投影,一刻不停地纺着一个穷家的日子,纺着坎坷一生的绵长记忆,纺着岁月的艰辛与沧桑。二姐卷着一条裤腿,在小腿外侧将两股麻胚搓成上劲很匀的麻绳。麻胚的反复缠绞,使小腿没有了汗毛,在火光下闪着白亮亮的光。纳鞋底的大姐,将针锥在头发上蹭一下,把鞋底抵在膝盖上,转动着手腕很用劲地扎,针锥拔出时都要发出嘭的一声响。然后将牵着麻绳的针穿进针眼里,嗤嗤地抽,抽到底后将麻绳缠在手上,使着吃奶的劲把针脚挣牢。大姐当时十多岁,可好像有了什么心思,咬着嘴唇,眼光幽幽的,将女儿家心里的秘密纳进针脚密密麻麻排列的鞋底。我知道,大伯已经决定,小学一毕业,便不让大姐上学,到生产队去挣工分。二姐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只是还不大懂得发愁,只顾瞪大两眼对付手里的活,生怕麻绳搓得粗细不匀,被大姐和大娘责怪。
  
  3
  天快明的时候起了风,房前屋后的树被大风扯得捏着嗓门日呜日呜尖声怪叫,鸡窝里打鸣的公鸡声音也颤颤抖抖,似乎还听得见山坡的石头也被冻得嘎嘣嘎嘣响。
  “开门风,关门住”,这风一刮,最少是一天。我蜷曲起赤裸的身体,往被窝深处钻去,享受着一夜积累起的那点可怜温度。我知道该起床出工走了,好像听见隔壁睡的父亲已开门走人,可就是不想起。我没有内衣可套的单薄棉袄裤,以及单帮的布鞋,顶不住这肆虐寒风带来的酷冷。可指望着工分吃饭,也忌怕父亲对我黑起的脸,不起不行。初中毕业回村后,我就被钉在了劳动工分的十字架上。于是怄到再也不能延缓,急手慌脚套上衣裤,打开房门。可刚把一只脚探出去,立刻被大风搡了个趔趄。我看见,枯枝败叶被大风吹得四处打滚,细小的枝叶在天空惊慌失措地狂飞乱舞。
  路上走着,在地里干着出力的活,按说可以运动生热,可依然冻得抖抖索索。最边缘的耳朵、手指,以及两只脚,更是针扎火燎般疼,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于是,几个上年岁的男人抓闹来一些草叶树枝,在靠岸坎的背风地方燃起一小堆火,头碰头挤在一起,伸着老树皮般粗糙的手在火堆上熏烤。当然要抽老旱烟,烟熏火呛,他们又是流泪,又是咳嗽,咳得狠了,屁也憋出来了。火堆不大,挤不下一个生产队几十号的男男女女。大家边缩着脖子笼着袖子跺脚,一抬胳膊将淌下来的清水鼻涕蹭到衣袖上,边求队长开恩烧两捆玉米秸秆烤烤火。玉米秸秆是队里牲口和羊群的口粮,和人吃的粮食一样金贵,“宁可烂了,不可断了”。更何况,早晨的出工,按规矩没有歇息的时间。可队长禁不住大家一求再求,自己也捱不过寒冷,终于松口让烧两捆。于是秸秆很快搬来,大火呼隆隆燃烧起来。大家人挤人围拢了伸长两手烤,既怕烤不暖,又怕被大风里左一扑右一卷的火舌舔一下,于是进进退退掌握着人与火之间的距离。火头一个跳蹿长扑,将对着风头几个人的头发燎着了,空气里顿时飘起一股焦糊味。那几个像被蝎子蜇了一样,抹着头发尖叫着跑开,又挤进背风的一边。风在后,火在前,“前边烤成了疮,后边冻成了姜”。幸好大家都不笨,转过来掉过去前后轮着熏,充分享受这十多分钟的温度。
  
  4
  好在家里还有一笼烧煤炭的火。下工回来,和父亲一起跳上火台,烤手,炦脚,也让身上慢慢暖和起来。
  山西有煤,可各地煤炭品质不一。我们这里,只能在邻村的小煤窑担来刺鼻呛眼的高硫煤烧,我们称之为“臭煤”。“香煤”也有,可在三十里之外,价格还贵,为穷日子穷过的村人受用不起。长期燃烧“臭煤”的结果是,好多男人女人都患了慢性支气管炎和鼻炎,以致成为一种地方病。
  可“有比没有强,哼哼比哭强”,家里的日子,还要靠“臭煤”火来熬煮;寒冷的冬天,也靠它来温暖。只是,各家糊纸的窗户,无论春夏秋冬,靠上永远空着两格不糊纸,让通风透气,出煤烟,以免夜里睡觉中了煤毒,轻者恶心呕吐,头痛欲裂,重者丢了性命。
  烧火用煤面多于炭块。一锨煤面一锨土,搅拌混合了,浇水调和成膏状,塞满火腔,用火柱捅个眼,便蓄起了火。做饭时用火柱捅开,蓝色、桔黄两截的火焰便窜上来。急用火时,才撂进去里边几块炭,使火烧得更旺。
  火,就是一日三餐,就是农家日子,就是生存之道,就是人间温暖,凡尘烟火。
  于是家里的一笼火,紧密着联系着两样东西:一个是灶火必须吃进去的煤炭,另一个是锅里必须下的米粮。
  为了烧不掏钱的煤炭,上小学时,我和两个堂姐、堂弟担着箩头,经常一大早跟着父亲、大伯,到邻村后沟的硫磺窑去拾炭。那是磺窑倒渣的一面陡坡,矸石里夹杂着数量不多的碎炭。我们上上下下跑着,拣拾粘着黄斑的炭块,将两手染得乌黑,脸上也抹成大花脸。炭块上的黄斑是硫磺,燃烧时比“臭煤”更刺鼻呛嗓子,为出煤烟,大冬天也不能关门。可依然是宝贝,担回后用锤子捣碎,搅进土调成煤膏烧。至今忘不了,担炭返回的路上,满头冒汗气喘吁吁的我及堂弟,走一段,就得搁下担子歇息,和父亲他们落开很远的距离。最终还是到家的父亲、大伯返回来,替我们担回去。
  家里的煤断顿的时候,我和父亲还到邻村小煤窑自己进窑出过煤,原因是正赶上煤窑歇工,煤场上也没一点存煤。父亲给看窑的人说了好多好话,才让我们头顶电石灯进窑出煤。还不错,是步窑,基本平行着进入大山的腹腔。可窑筒很低,须弯着腰往里走。出煤的支巷更低,几乎是爬着进去,爬着出来。拉煤的器具,不是我们熟悉的平车、罐车,而是一种荆条编的长形拖篓,支撑拖篓的木架安装了四个比碗口还小的铁轮子。装满煤后,父亲在前边拖,我在后边推,终于看到外边的亮光时,感觉是从阴曹地府逃了出来。
  只可惜,锅里熬煮的,是糠糠菜菜的饭,纯米、纯玉米糁的饭极为少见,炖肉更是少之又少。那些年,村里人都是出家的和尚和尼姑。
  可再不济的吃食,也得先在碾子上加工细了,灶火上的锅里有物可下。于是,碾窑便成了繁忙之地,村里的女人们隔三差五就来这个地方,跟在驴屁股后面一圈一圈转着,走过春夏秋冬,碾碎日月星辰,碾压着稀汤寡水、糠糠菜菜的日子。更多的时候,是趁着夜晚或阴雨天,耗一家大人小孩的人力推碾子。我是彻底怵了这种活计。为不误白天上工,常常是在夜里赶着碾压出下锅的吃食。先在碾窑前燃起一堆火,聊以照明。先前是父亲肩搭牲口的套绳,弯腰弓脊在前边拉,我扶着碾杆撅起屁股在后边推;后来变成了我在前边拉,妹妹在后边推。母亲自然每次都得在场,手里端一盏风一扑便飘飘忽忽的油灯,又是搅拌又是扫,到程度了便一遍一遍筛。那时糠是主打口粮,不好吃,却特别难碾压,比碾粮食要多耗几倍的时间与气力。一圈一圈走着没有尽头的路,鼻息里充斥着驴粪驴尿与碾窑里发霉的混合气味,碾碎粮或糠,也碾碎我野心勃勃又无可奈何的心。
  
  5
  小的时候,点火主要用火柴。
  火柴,是点亮夜色的精灵,是燃烧生活的火种。这种便携、安全的火源,积蓄着人类燃烧起第一堆火和保存火种的灵感,储存着燧人氏钻木取火和人类走向文明以来火种保存的智慧。自然,成为抽老旱烟的男人们须臾不离身的宝贝;女人们也须在窗台或柜角上放一盒,以备点灯、生火用。从火柴盒里抽出一根,在磷面上一擦,“嚓儿”的一声响,火苗窜起,同时冒起一缕青烟,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也随即钻进鼻孔,便点燃起农家的灶火、灯火,安慰住了男人们的烟瘾。父亲他们当时都用火柴点烟,为了节省,背风拢着两手划着一根火柴,要给好几个人伸过来的烟锅点着。
  可爷爷还经常使用苦艾拧成的火绳。抗了鐝头钉钯上山时,点燃一盘火绳,悬挂在鐝把上,飘一路袅袅青烟与苦艾的清香。地头歇息时,噗的一口吹掉火绳头上的灰烬,露出红红的火,把烟点着,吧嗒吧嗒抽。
  苦艾的火绳还有一大用途,就是夏秋的夜里,在院子里或家里点燃一盘,驱赶蚊子。苦艾燃烧的烟和味道,是蚊子的克星,蚊子闻之便会遁于无形。奶奶总是说,蚊子的嘴被苦艾熏肿了,只能逃走,不跑也叮不了人了。
  爷爷还使用过一种更古老的便携式火种,叫做火镰。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像门搭链上取下的一环,一边宽一些,钢质的。使用时,从专用的小袋子里揪出一小撮叫刺葛的植物制成的绒毛,摁在山坡随意可以捡到的黑色火石上,用火镰由上向下擦打,溅起的火星便把绒毛点着。是暗火,摁在烟锅上使劲抽几口,就把烟引着了。如果想燃起明火,便揪一把茸草毛,握成一团,把打着了的刺葛绒毛包进去,嘴对着咈咈地吹,烟越冒越大,呼的一声窜起火焰,就可以放在柴禾下燃起火来。
  后来父亲他们和年轻辈的抽烟人,改用了打火机。灌汽油的那种,大拇指摩擦驱动火轮,使火石溅出火星,使浸泡了汽油的捻子燃起火苗。地头歇息之时,一伙灰头土脸的男人们,一人抱一根烟袋,拿一个打火机,点着烟啵啵地抽,边说道着苦情苦调穷日子里的不舒心事,你叹口气,我嗨一声,脸上便泛着迷惘、木然的表情。也少不了说些笑话和荤腥黄段子,呵呵哈哈一阵大笑,可属于那种抵抗麻木的穷高兴。肚子没装进顶用的食儿,大笑也耗能量。当队长一声吆喝上工了,一个个蔫蔫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土,拿起相对原始的笨重工具接着做低效率的农活。
  
  6
  最盼入秋后小麦播种前羊群“卧地”时,于黑夜里去看羊。这是解决离村远的麦地底肥的便捷办法,傍晚集中起队里的几群羊,在地里拉屎撒尿,省去人力远途担运肥料,更重要的是可以抢出时间来,好应时下种。
  每逢这时,队长便会在下午派两名壮劳力去打柴,以备夜间燃起篝火,给看羊的人照明,取暖,并吓退觊觎羊群的狼。我总是抢着去打柴,原因是可以在夜间参加看羊,更深的原因是可以在夜里去大田里偷来嫩玉米、嫩黄豆角与土豆,烧熟了一饱口福。
  其实这是公开的秘密,夜里看羊辛苦,默许看羊的人“偷”几穗玉米打打牙祭,算是一种酬劳。于是我和打柴的伙伴于下午跑到很远的松坡里,跑动着捡枯死的树枝,下力气刨树桩树根,一身身流着臭汗担回满满两担硬柴。我们积极性之所以这样高,为的是一夜的火光,更为了自己的肚子。
  当天空收去了最后一缕晚霞,夜的帷幕拉开,篝火便在羊卧地的地头燃烧起来。火先从穰柴上蹿起,向上跳跃,舔舐,不一会便把中号的大号的硬柴燃着了。红红的火焰在柴堆之上欢乐的舞蹈,呼啦啦地唱歌,将夜空被燃成一片通红,也将山坳烤得暖烘烘的。羊们安静地卧在地块里,参禅悟道般闭着眼反刍。此时,就轮着我们几个年轻人出动了。掰嫩玉米是最主要的,也最有讲究,既不能太嫩,一咬一泡水,也不能太老,有了淀粉的味道。这方面我们特有经验,将玉米穗尖部的包皮撕开一点,用手指一掐,就知道老嫩。玉米穗的包皮不能剥去,因为带皮埋进火堆下的灰烬里,才能既将玉米焖熟,又保持金黄的色泽,不至于烧糊烧焦。灰烬里焖熟的玉米别提多好吃了,牙齿一咬,一粒粒在嘴里噗噗爆开,甜粘滑腻,并带着田土的原味与草木的清香,侵淫唇齿,直袭心头,把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塞满。那时经常饥饿,肚子也大,一夜没有七穗八穗玉米,外加几颗土豆和零七碎八乱嚼的嫩黄豆,是打发不过去的。当然,吃坏肚子在所难免,害得第二天一整天吃不下饭。
  
  7
  大年初一起五更的年火,在记忆里熊熊燃烧。
  堆年火的柴叫年柴,是大伯、父亲平时很当回事打回来的,有枯树桩、树根、荆棘根等。年三十天黑前,便在院子里堆起来,先穰柴,再树枝的中柴,然后是树桩树根的大柴,依次垛起。院边还会准备一些续柴,供随时添加。初一五更,我们盼年盼得眼睛都出了血的孩子们,大约于凌晨三点左右便起来了,猴急急放三个“开门炮”跳出门外,第一件事就是把年火给点着了,火焰腾空而起。在那无电的岁月里,在北方寒冷的天气里,黑洞洞的小院顿时亮堂堂,暖融融,喜气洋洋。
  年火除了照明、取暖外,还寄托着山村人烧红岁月烧旺日子的愿望。人们都在期望,这红红的年火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可以烧掉穷病晦气,驱走鬼怪邪气,烧出一个红火日子。于是就有了年火烧得越旺日子也会越旺是说法,家家户户都非常重视打年柴,烧年火,互相攀比谁家的年火堆得更高,烧得更旺。年柴并不都烧完,特意留出一些烧过的在下年的初一五更烧,寓意年年有余。于是,一堆年火添加进了祭祀、驱邪、祈福的宗教意义。
  年节的一切,就从这堆年火开始了。奶奶在大妈、母亲陪同下,穿梭在年火的光亮里,家里家外一遍一遍焚香,上贡品,叩拜家里的主位神佛、财神、灶神,院里的天地、五谷神等,以致猪圈、茅厕都要焚香磕头。或许正因为穷,日子艰难,大人们才越虔诚地求神赐福,拜佛禳灾。我们孩子们只顾着自己的快乐,围着年火放爆竹,肆意嬉闹。还会摸黑跑到邻家院里,看看谁家还没起,把年火给点着,逼他们起来。大人们在过年这天非常宽容,没有谁会嗔怪我们的狂喜与顽劣。
  当各个院子年火都烧起来,村庄上空被映照得通红一片,既是祭拜神祗也是喜庆的鞭炮便此起彼伏地燃放起来,哇啦啦吵成一片。紧接着就是过年的另一项重要日程了:吃饺子!这时天刚蒙蒙亮,这么早吃饺子可能昭示着农家“早起三光、晚起三慌”的勤劳为本信条吧?一家人围在年火四周,津津有味吃着一年一见的猪肉或羊肉饺子。于是吃饺子便成为人生阅历的代名词,老人们笑话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时总是说:你才吃了几顿饺子?
  起五更、烧年火、放鞭炮、吃饺子,先家里后全村挨住门给长辈们磕头拜年,一整天和同龄孩子们疯耍,是我童年的大年元素。院子里的那堆年火是绝对不能人为熄灭的,任其飘着袅袅的青烟,自然熄灭。傍晚时,奶奶看着终于灭掉的年火,脸生愀色,一声长叹幽幽怨怨,成为我心中经久不息的岁月回响:“哎,皇年好过,日月难熬!”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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