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滋味长

 王尚桐

土豆，新疆人称洋芋，在三年困难时期，在人们眼中，土豆是粮又是菜，是帮人们度饥荒的宝贝。土豆切丝、切条、切片、切块，或炒、或凉拌、或红烧，那就是菜。倘若土豆或蒸、或煮、或熬粥、或烙饼，那就是粮，那就是饭。

清晨，母亲在灶间熬土豆粥，土豆切小块，在沸水中翻滚，土豆熟，调小火，抓一把粗玉米粉，均匀撒在锅中，轻轻地搅，均匀地撒，随着母亲的搅动，粥越来越稠，越来越香，顿时粥香满屋。正如一首诗中写道：“把清淡的日子，用心熬得又浓又甜。一碗香甜，家的温馨，随热气升腾。”土豆粥熬好了，配一碟腌萝卜条，一碟腌韭菜花，全家吃粥。就像郑板桥说的，“煮糊涂粥，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周身俱暖”。

在医学院读书时，学校组织去吉木萨尔参加社教运动，要求和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劳动了一天，又累又饿，大家坐桌前准备吃晚饭，门帘一掀，房东端来一搪瓷盆煮熟的开花土豆，配一小碟盐，热腾腾地摆上桌。同学们认为这是充饥的餐前点心，剥皮，蘸盐开吃。顷刻，一盆土豆消失。土豆吃完等正餐，左等右等不见饭。小组长去问，房东搓着手，一脸无奈地告诉我们：土豆就是晚饭。

吃完土豆饭，上炕睡觉，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寒月照窗，一股股酸水不自主的泛到口中，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的响着，不由令人想起梵高早期画作《吃土豆的人》。画中描绘了一个农民家庭围着木桌吃晚饭的场景，食物就是土豆。由此可见，在梵高那个时代，土豆就已成为欧洲贫困人家的主食。想想梵高，我们能吃上贫下中农的土豆，也算幸福，再看这些“炕上铺着烂毡片，锅内煮着洋芋蛋”的贫苦农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改革开放，日子越过越好。一只新疆沙湾大盘鸡飞往全国各地，荣登各地餐馆的台面，而大盘鸡的绝配就是油亮亮、香喷喷的土豆。而共产主义标准餐：土豆烧牛肉，早已成为寻常百姓家的家常菜。在城市中，那些临街的小饭馆店堂内，一溜排着五六口大铁锅，锅内翻滚着土豆烧肥肠、土豆烧牛肉、土豆烧腊肉之类的家常烧菜。锅下面的煤气灶，蓝色的火苗跳跃着，锅上面腾腾热气飘香，凭食客随点随吃，价廉物美。这些土豆菜肴，大多用豆瓣酱烧制，加上葱、姜、蒜通称为红烧。用其浓香的汤汁就饭，咸辣醇美，充溢浓浓的酱香，打耳光也不放。当然了，这些苍蝇小馆大都是勤劳能干的四川人开的，而服务对象都是打工一族。

土豆寻常，外观圆，凸凹不平，寡淡无味，北方人喜称山药蛋。自从由南美洲传入中国，全国各地一直被广泛种植，土豆耐贫瘠，产量高。据说，其产量名列世界第三，仅次于小麦、玉米，据专家讲，土豆营养价值高，多吃土豆，有益肾脏和减肥，多纤维素，多维生素，对人体健康有益。

经济腾飞，国门大开，洋快餐登陆，美国肯德基炸鸡店入住各大城市。炸土豆条，配番茄酱，成了孩子们的最爱。而特制的土豆泥风靡一时，这种土豆泥加黄油、盐、胡椒极佳的滋味，百吃不厌。成千上万的女孩，成了土豆泥的超级粉丝。

记得一位厨师说过一句名言：有味使其出，无味使其入。像土豆这种别无他味的食材，就得通过各种调料为其增香。虽然我们没有印度那么丰富多样的香料，单靠一些普通的调料，就使土豆摇曳生姿，一菜一格，百菜百味。

一位朋友去新疆旅游，吃过正宗的大盘鸡，回来告诉我：大盘鸡固然好吃，但是，土豆的美味更是令人难忘。看来土豆喧宾夺主，抢了鸡肉的风头，最忘不了母亲的酸辣土豆丝，它是家中餐桌一绝，南山大土豆切细丝，用油煎花椒粒、葱、姜爆香，放土豆丝，喷香醋，放入新疆特有的椒蒿，加几缕青椒丝，白绿相间，清清爽爽，增其色鲜。带有椒蒿野草的清香，混杂着花椒和葱的鲜香，一盘土豆丝上桌，全家人人都喜欢。

如今生活好了，曾经是餐桌主角的土豆，成了烹制各种美味佳肴的配料。在现代人的眼中，名馔佳肴的发明是厨师的二度创作，不愧冠之为烹饪艺术、人类文明。土豆的滋味，悠长鲜香，永驻我们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