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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那个年——岁月划痕之二十六

散文
时间:2013-12-04 20:41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乌拉盖河点击:
        

   难忘那个年
  
  ——岁月划痕之二十六
  
  到1961年,我们家已有七年没有回过饶阳老家了,父母都觉得应该回去看看。另外,他们也想考察一下,有没有举家回迁的可能,因为他们觉得在城里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
  
  一提老家,我就想起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小村,那个小院,满脑子美好的回忆,恨不能立即就回去。
  
  可母亲却为回去穿的衣服犯愁,她想新衣还乡,可手里没有那么多布票,钱也非常紧张,不可能做到一人一身新衣服,最后只能将就,不破就行。可我仅有的两条裤子都打了补丁,母亲只好用她的条绒裤子给我改造了一条。我试穿的时候发现,膝盖那块儿明显毛儿少。可那时条绒裤子是好裤子,我能有一条就很知足了。
  
  我们这么多年没有回老家,完全是因为交通太不方便。饶阳到保定并不太远,也就180华里左右,可饶阳到保定没有公路,不通长途汽车,来往颇费周折。当年我和母亲从饶阳来保定的时候,就是绕了一个大三角才到的。我们要先步行40里到安平县,再从安平坐火车到磨头,到磨头再倒火车到石家庄,最后从石家庄倒火车到保定,一路的辛苦可想而知。
  
  这么多年过去了,饶阳到保定仍然不通汽车,我们再回家还得绕道儿。好在不用绕石家庄了,保定有了直通安平的长途汽车。
  
  可我坐车时发现,长途汽车竟然是没有棚子的大卡车。也不知这条线路一贯如此,还是让我们赶上了春节的临时加车。
  
  涌上车的男女老少至少有三十多人,还都带着大包小包,挤得绷绷的。车开之后,风就起来了,呼呼地怪叫着,硬往人们的衣服里钻,吹得人直发抖。途中好多地段是土路,坑坑洼洼,汽车扭在上面赛过风浪中的船,颠得人直想吐。
  
  由于太冷太颠,所有的人都蹲下或坐下了,挤得更加瓷实,谁也甭想动一动。
  
  我的身体靠在一个坐满人的大行李上,垂下的几只脚就挂在我脑袋旁边,我很烦那些脏鞋,可躲无可躲。我的一条腿被旁边的人压麻了,像有无数的针在扎,我想挪动一下缓一缓,可怎么也动不了。我想救助于母亲,可母亲正背对着我,蜷缩地抱着不到一岁的三妹,很难转身。想救助于父亲,父亲抱着二妹,拢着大妹,也已被挤得难以动弹。最终我谁也没有叫,就那么强忍着。煎熬了一上午,我们才到了安平县。
  
  安平县汽车站外,没有一点儿县城的样子,坑洼的土路,低矮破旧的民房,随意摆放的货摊,满街乱跑的穿黑棉袄的脏孩子,让人感觉像是进入一个破落的大村。
  
  在安平吃了一顿很贵很糟的饭之后,父亲雇了一位推独轮车的农民送我们到饶阳。车上除了放上我们带的东西,还坐了大妹、二妹,三妹由父母轮换着抱,我就只能跟着走了。
  
  慵懒惨白的冬日,空旷凄凉的麦田,不见尽头的小路,不时刮起的黄风,吱吱作响的独轮车,只顾走路而一言不发的父母,似乎都在催我的倦意,我越走越没精神,渐渐落在了后面。母亲见状,说她们慢些走,让我赶一赶。
  
  这时路旁出现了两只长得近乎一样的小山羊,它们不知是在练习打架,还是在真的打架,撞起了头,同时后退,同时前冲,同时歪起头抬起前腿,又同时落下去,随即便是一声清脆的犄角撞击声。我看得很开心,完全忘了疲惫,也忘记了赶路。
  
  远处,传来母亲喊我的声音,我只好告别小羊,去追他们。追上了他们,我又感到了疲倦和焦躁,多次询问父亲还有多远,父亲总说快到了,快到了,可就是到不了。直到太阳落了山,我们才到了饶阳县城,穿过县城才到了我们老家东关村。
  
  父亲对村子已经陌生,因为饶阳后来又发过大水,父亲记忆中的一些房子已被冲毁。我们是打听着才找到家的。
  
  可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小时候那个家,大门没有了,院墙没有了,两间东房没有了,两间南房没有了,带高台阶的3间大北房也没有了,只有两间似乎是盖在洼地的低矮北房。房砖砌得歪歪扭扭,缝儿也没有勾,还露着黄泥,一看就是大水过后抢建起来的。北房的南边还胡乱地堆着不少旧砖,应该是没有用清的倒塌房子的旧砖吧。北房的西南边有两间西房,建在了一米多高的土台上,看上去要齐整些。
  
  父亲一敲门,奶奶迎出来,姑姑一家也迎出来,还真是我们家。
  
  屋里已点上油灯,可并不明亮。露着椽子的屋顶很黑,墙也很黑。外屋进门处的左首是一个锅台,锅台南边的墙上有一个凹进去的方洞,里面贴着灶王爷、灶王奶奶的神像,北边是进入里屋的门。里屋靠南边窗户是通长的大土炕,西墙边放着一张旧桌子。北墙边上放着一个大板柜。
  
  屋里还没生火,好像比外边还冷。姑夫立即到外面去生煤球炉子,由于没有拔火筒,姑夫还得用扇子不停地在炉子下边煽,看来奶奶她们平时并不生火。
  
  进到里屋,人多得转不开,奶奶就让孩子们都上了土炕。弟弟跟着奶奶来老家已近半年,好像与我们都有点生分了,不怎么与我们说话。表弟比我小四五岁,有七八岁大,上坑后很快就和我熟了,没头没脑地问东问西。
  
  表弟的两个姐姐没有上坑,她们一个比我大一点儿,一个比我小一点儿。奶奶管大的叫大丫头,小的叫黑丫头。姑姑一家住在西屋。
  
  叔叔很快也来了。他在县委工作,住在机关。
  
  大人们相互问询着,谈得挺热闹。从谈论中得知,老家也办了人民公社,这两年收成不好,人们过得很苦。
  
  晚饭时,土炕上放了一张小饭桌,我和表弟与大人们在炕上吃饭。也没有多少菜,但主食是白面馒头,我吃了个够。
  
  第二天是三十,除夕吃饺子之前,奶奶在灶王爷、灶王奶奶的神像前摆上了饺子、年糕、小点心,点上香,磕头祭拜,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概是乞求神灵保佑新的一年能收成好,能吃饱肚子吧。她磕了头不算,还让别人也都跟着磕。后来才知道这是“接灶”。腊月二十三把灶王夫妇送上天之后,还得在除夕把他们接回来。
  
  吃过饺子,大人们还要给奶奶磕头,再之后是孩子们给所有大人磕头。大人们都会给钱,但很少,大孩子给毛票,小孩子就给钢镚分币了。
  
  父亲对我的磕头还有要求,要磕响。记得1959年奶奶在保定过年时,我给奶奶磕头磕得不响,父亲就很不高兴,坚决地让我重磕。其实,磕不好也不能怨我,因为我以前没磕过,不知道把握个什么尺度。奶奶没来保定时,他们就没让我磕头,奶奶来了,他们就讲起了规矩,除了给奶奶磕头,还得给他们磕头。
  
  除夕,叔叔还带着我和表弟去放炮。饶阳是花炮之乡,可那天叔叔并没有放烟花,只放了二踢脚。那炮又长又粗,包着红纸,顶头捆着麻绳,崩得特别高,炸得特别响,好像把整个村子上边的空气都震动了。
  
  守岁的时候,父母和奶奶、姑姑、姑夫、叔叔探讨了举家回迁的事。他们都反对,认为扔了铁饭碗,回乡土里刨食儿,太不明智。他们帮助分析了面临的困难,城里取消了商品粮指标,队里当下又分不了粮食,那吃什么?都不会干农活,挣不上工分,来年凭什么分粮食?他们觉得,我们再怎么苦干,在村里也是最差的。并进一步分析说,等灾年一过城里不再缺粮,你们再想回去可就没门了。父母听他们说的有道理,就打消了回迁的念头。
  
  初一上午,父亲带我给村里的亲戚拜了年。表弟还带我见了几位我小时候的玩伴儿,不知他们是否记得我,反正我是一个没记住他们,因为和他们一起玩儿的时候,我才四五岁。
  
  初一下午,父亲又带我去看望了住在外村的舅爷。舅爷家的墙上贴着一幅荀灌娘的年画,画得非常好,我很感兴趣,就一门心思研究画上的诗,没注意听父亲和舅爷的交谈。这位舅爷是奶奶的哥哥还是弟弟呢?当时没弄清,现在就只能猜了。因为奶奶的名字与孔夫子一样也带个“仲”字,我便猜着这位舅爷应该是哥哥。
  
  过年了,别人都穿点儿新式样的衣服,可奶奶的穿着没有变化:还是深色的大襟褂子,深色的缅腰裤子,深色的又尖又小的布鞋,依然扎着裤脚。头上的纂也没有变,只是脸上又了多一些皱纹。
  
  我一直认为奶奶的形象,基本就是老一辈妇女的形象,其最独特的地方倒还不是绾纂,而是裹脚。我曾看到过奶奶洗脚,她的脚除了拇指,其它脚指都弯到了脚底下,看上去着实吓人。用那样畸形的脚走路,肯定不会健步如飞,但倒也不影响干活,奶奶能把很大的一锅热面汤稳稳地端下来。院里的王大娘、小儿妈比奶奶年轻不少,可她们也裹了那样的小脚,我就不由也把她们划到了奶奶的那一辈人里。
  
  奶奶的形象跟不上时代,思想也跟不上时代,说起旧社会,他往往佩服地主、富家,而瞧不起贫农。在她的嘴里,地主、富家不但是勤俭持家的好手,还是头牌的庄稼把式。她认为人家地多不是剥削来的,而是勤劳节俭换来的。而贫农不是好吃懒做,就是愚笨呆蠢。所以她对土改印象不好。为此,我还和她辩论过。
  
  虽然奶奶也经常管我,吆喝我,但我还是喜欢奶奶,因为她绝不动真格的,喊喊而已,可听可不听。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她吆喝可以,别人不行,不管我干了什么坏事,她都会帮我找开脱的理由,父亲要打我,她还会拦在我前边,让父亲无从下手。
  
  奶奶也给我讲过故事,现在能想起的只有“王莽赶刘秀”了:刘秀被王莽追赶,逃到了饶阳的桑园,看看没有什么好藏的地方,就爬上了一棵大桑树。王莽追到桑园,怎么找也没找到刘秀。刘秀当皇帝后论功行赏,竟然忘了救他的是什么树,把功劳算在了杨树的头上,封了杨树个什么大将军。这下杨树乐坏了,乐得整天“哗哗”地拍呱(拍巴掌),而桑树气炸了,炸得裂了肚皮(树皮)。
  
  奶奶的三个孩子当中,我姑姑排行老大。当时她大概三十四五岁,皮肤较白,可因为脸上有了皱纹,看上去要老一些。她的眼睛挺大,但有点儿外凸,看着有些不自然。
  
  这之前我已听母亲说过,姑姑身体不好,有病。母亲说,姑姑年轻时身体很好,还很漂亮,十里八乡都有名儿。可结婚后连遭不幸,先是我爷爷四十多岁去世,接着是她丈夫二十多岁去世,之后又是她一两岁的孩子夭折,她承受不了这接连的打击,患上了精神疾病。犯病的时候,她会进入痴迷状态,与不存在的人交谈,别人怎么呼唤她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奶奶想扳扳她,便让她去磨面。奶奶觉得她集中精力干活儿就没事儿,可她竟然在磨道上犯了病,差点儿让蒙了眼的毛驴踩着。后来又是求医,又是求神,都未能根治她的病。
  
  迷信的人说这是鬼魂在纠缠她,只有再婚才能驱走鬼魂,于是她又结了婚。第二任丈夫就是现在的姑夫。他在队里当会计。
  
  我见到姑姑时,她的病情已经很稳定,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就是说话絮叨一点儿。
  
  这位姑夫结婚时带着两个小孩,就是我的表姐和表妹。婚后,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就是我的表弟。我弟弟回老家后,就由他的表姐、表哥哄着玩儿。听奶奶说都是大表姐背着他到处跑。
  
  这次回老家,最享福的是三妹,天天都有人抱,还完全由大人给她煮奶喂奶了。
  
  三妹是1960年春天出生的,那年秋天奶奶回了老家之后,家里就没有大人照顾她了。母亲去上班,家里就只剩下5岁的大妹妹和3岁的二妹妹。院儿里的王大娘、小儿妈会关照她们,但主要是不让两个大孩子淘气乱跑出危险,像抱孩子、煮奶喂奶的事就不便管了,况且人家也都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照顾。
  
  母亲上班前会在三妹身边挤满枕头,以防她滚下炕来。还会叮嘱两个小姐姐照看妹妹。可两个小姐姐还处于需要大人照顾的年龄,担负这样的任务就勉为其难了。她俩出去玩儿,三妹就只能一人呆在屋里,没人抱,没人哄。
  
  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难最严重的一年,几乎人人营养不良。三妹生下来就瘦弱,加之母亲没有奶水,她只吃定量供应的代乳粉和炼乳,身体发育一直不太好。代乳粉是一种豆粉、面粉、蔗糖混合成的食品,煮好后类似甜的面糊糊,按现在的眼光看,营养是绝对不达标,可当时孩子能吃上这种东西就不错了。炼乳是高糖的浓缩牛奶,营养不错,可供应的极少。
  
  煮奶喂奶的工作本应由母亲来承担,可她看我放学早,就让我到家后先给三妹煮奶喂奶。我并不愿意干这个活儿,经常让大妹妹替我喂奶。母亲要求喂奶之前一定要尝一尝,以免烫到三妹,我便借机喝一大口。有时大妹妹也这么做,应该是跟我学的吧。
  
  冬天的时候,三妹开始学爬,母亲怕三妹从炕上掉下来,要求大妹妹在家看着她。可大妹妹不过5岁,管不住自己,有时还会和二妹妹一起去找胡同的小孩儿玩儿。一天上午,母亲回来喂奶,发现大妹妹她们不在家,三妹也没在炕上,就怀疑三妹摔下了炕。她掀开床帘一看,三妹已滚到床铺下面的煤堆里,哭得发不出声音了。
  
  这次回老家,大人们都有了工夫,轮流抱着她,她享受了空前的疼爱。
  
  初二,我们去了姥爷家。在姥爷家只住了两天,父母就带着弟弟妹妹回了饶阳,因为他们要赶着回保定上班。姥爷和姨坚持让我多住几天,因为我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父母也就同意了。没想到这个决定给姑夫平添了麻烦,他还得特意跑一趟送我。我是正月十二回奶奶家的。姑夫是正月十三送我回保定的
  
  弟弟没有跟着父母他们走。
  
  在我离开老家之前,奶奶告诉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三妹没了。奶奶流着泪说,初四我父母带她回来后,她喝奶呛死了。我问是怎么呛死的,奶奶只是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我望着奶奶家墙上那个年画上的宝宝,怎么看怎么像三妹,不由也落下泪来。
  
  眼前浮现了以往我给她喂奶时她急着吃奶的情形:一看到奶瓶,她就急得脚蹬手挠,又呼又叫,看到你尝她的奶,她会大哭着抗议,奶瓶一到嘴边,她的哭声就会立即停止,迅速咬住奶嘴,不歇气地吸吮起来。她也是饿怕了。
  
  她是呛死的,可我觉得,她的呛死肯定与她饿怕了有关系,而让她饿怕的人中就有我,我为什么要那么大口地尝她的奶呢?我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儿尝她的奶呢?
  
  奶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这是上辈子欠的债,人家来讨债了,讨清了,就走了。”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觉得这辈子我又欠下三妹的债了。
  
  奶奶看我难受,安慰我说,你爸爸给她打了小棺材,当天就把她葬了。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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