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烽火,缩减的耕地,支离破碎的族人,每一次的放弃与选择,都只为找到心中的世外桃源。 其中一支“西”氏族,于贵州榕江辗转多处后,来到了雷公山麓。这里流水潺潺,山谷青翠,层峦叠嶂,与世隔绝。 这里居住着苗“赏”氏族。“西”氏族从此定居下来,这片讨来的家园,因“讨”通“江”,“西”即西氏族,“西江”因此而名。此后,其他苗族分支陆续迁来,最终形成以“西”氏族为主的苗族融合体。 曾经我想,西江该是一个藏着思念的地方,像一条长长、长长的江水,日夜流淌。又像一支跌断的词牌,一半落入人间,一半挂在天上。举头望月,低头思乡,且自吟唱。 太阳还未升起,我们穿过吊脚楼间曲曲折折的小路,登顶高处。群山环抱,白水河穿寨而过,两岸木质吊脚楼从山脚延伸至半山腰。对岸层层叠叠的人家,如两粒龙之趾爪。晨光炊烟中,谁家楼上翩翩舞动的白巾?和檐角上低垂的残灯。深巷中传来的犬吠,还有石板路上连串响起的马蹄“哒哒”声。俯瞰,河水如带,双桥落影。山寨却欲醒犹眠。 这是一个清新明快的早晨,像一首古老淡雅的诗,诗中吟诵着式微似的生活与故事。有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呆呆地坐着,任一阵阵风轻轻地、轻轻地吹过,吹落一地的埃尘,吹皱一朵花的容颜。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等待一场日出,希望用手中的镜头捕捉住那瞬间的绚丽。可是太阳终究没有升起。像一场满心期待的盛宴,却淡然收场。而我更倾心于这样素净的晨,她像是一位不愿上妆的佳人,绝世独立。或许,不是所有的美,都需要惊心动魄,有时,只是一点于心契合的感动,只是一场“淡极始知花更艳”后的感悟。 风雨桥下,白水河边。挥槌的浣女,写生的少年,花叶间飞舞的彩蝶,大石板上晾晒的菜干。一位路人对作画的少年说:“不要太刻意地写实,也需要用心中的情感,让笔下的情景变得生动。”少年还太年轻,带着羞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少年,你画中那风雨桥上亭廊相连的美人靠,是否也让你想起了多情的江南?想起了一个心事朦胧的夜晚?厅上黑衣长者们吹奏的芦笙,热闹中带着喜悦。只是争先恐后的摄像机,让笙声在疲倦中少了一些倾诉,多了几分表演。 少年,有些事情必须亲身经历,有些情感必须用心体会,有些美好必须自己寻找。 笙歌散去,桥亭桥廊上寥寥数人。时而有穿对襟花衣、细褶群,戴银冠、簪银角的女子来桥边留影。姑娘的长裙遮住了脚踝,银冠上流苏闪闪,每走一步,身上环佩叮当。或一点红、一点蓝......就这样映在苗家的青山绿水间。 当地女子的装束更为简洁。她们头顶大髻,髻边簪花,眉如远黛,腮若云霞。颇具唐仕女之遗韵。老妪的发髻多半黑白参半,而年轻姑娘的发髻更多是用黑线绾起。一如这里的生活已日复日的悄然变化。 悄然变化的还有这深深浅浅的吊脚楼,高处那些已历经风雨和烟霭,木质泛出了烟灰色。这里除了村民,鲜有人往。山脚下,新造的吊脚楼,本是石灰泥砖砌成,最后在表面订上了木板。高处清苦沉静,低处繁华热闹。游客的住所大多在低处,交通便利,起居安逸。有时间也有体力的话,就去高处走走,看看低头刺着苗绣的老人和从未走出大山的孩子。 我们会轻易地怀念事物最初的模样,哪怕并未曾经历过。就像怀念我们孩提时的单纯,可是我们总要经历成长,总要面对美好与丑恶。并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不断地学会舍去与得到,由此诠释我们生的意义。 也许,流传千古并让我们真正拥有的并不是秦砖汉瓦、唐彩宋瓷,而是一个时代的民族用精神挥洒的风骨与篇章。 熏肉熟、米酒香,四月采茶人倍忙。菜场里的婆婆借给我们切西瓜的水果刀,拿来矮凳给我们坐,告诉我们要尝一尝苗寨的酸汤鱼。炒茶的店主,沏上一壶新茶,烟绿茗香,围炉话茶,店主因遇上赏茶人而倍感高兴。苗寨的水哗哗的淌,半掩的木门截取一段岁月的光,逝者如斯,竟无从察。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千户苗寨的夜早已名声在外。在星星点点的人家之上,远远地有那么一束火光,在风中闪烁,时而清晰,时而隐没。那里面一定有户人家,正围着篝火,或烹茶煮饭,或闲话家常。他们落在天边,可望而不可及。 千家灯火让月变得黯淡,夜因声色而变得忙碌。倘若酒逢知己,定不愿辜负了此情此景。只是歌散酒醒,会不会有人,暮然回首,灯火阑珊,那人又何在?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