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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梦襄阳——千里走单骑之三

时间:2020-03-22 10:31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一个火枪手点击:
        


  大槐树下的淳名棼,南柯一梦看透宦海浮沉,尽显人生百态,而大柳树下的骑行客却一夜无梦鼾声如雷。一觉醒来,拉开帐篷的一角向外张望,东方天际才亮起那么一抹鱼肚白,不知何时才安静下来的池塘,此刻又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响,那一定是早起的水鸟们,在张罗它们的早餐。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看手机才四点多钟,便又钻进睡袋继续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眠。

  不知过多久,河岸上渐渐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村里女人们陆续来到池塘边浣洗,“啪嗒啪嗒”的捣衣声如同骤然响起的闹铃,提醒我不该再贪图这池畔的卧榻,是重整行装再出发的时候了。

  “你是昨夜过来钓鱼的吗?”一位年长的老妇人一脸疑惑地问我。

  “奶奶,我是个骑行客,在此露营的!”见她还是不太明白,我便伸手指了指停在柳树下的自行车。

  “原来你是骑自行车的啊!”奶奶似乎豁然开朗。

  “昨晚睡的好吗?”

  “有没有蜈蚣钻进来啊?”

  人们陆续地关心起我来。

  我没有正面回答她们的问话,“那大蛇的故事是真的吗?”我一边叠着帐篷一边问她们。

  “只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你不会担心了一个晚上吧!”

  “不用担心的,这里没有什么蛇,鱼儿倒是挺多的,前些日子还有不少夜钓的人呢!”

  遗憾的是,昨夜我既没想见到传说中的大蛇,也没有遇见夜钓的渔者。

  “今天你可以去包公故居转一转,那里有包氏宗祠、荷花塘、花园井、凤凰桥,再去尝尝包河的‘无私藕’,离这里也不远,只有一公里!”谈起包公故里的景致,这里的人们如数家珍。

  佛说,前生500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无意之中得以夜宿包公故里,已实属三生有幸,记住包大人的为民情怀,似乎远比探访他的故居更有意义!我是个敬业的行者,对于骑行,我是认真的!向来心无旁骛,直奔终点,况且今日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要赶,就不去打扰包大人啦!怀着对清官廉吏的无限敬仰,我告别了包公镇这群淳朴的人们,开启了新一天的骑行。

  出了包公文化园,沿着国道继续西行,不久便出了包公镇的地界。这里是石塘,合肥东翼的最高山——浮槎山,便位于石塘镇,浮槎山主峰海拔400多米,自古就有“北九华”之称,石塘境内还有龙城遗址、大城墩遗址等安徽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小镇特产“石塘驴巴”、“浮槎云雾”茶,远近闻名,号称“石塘双绝”。安徽,向来不乏名茶,而小镇除了茶,居然还出产驴肉,我倒是有些诧异——驴肉,不是北方的特产吗?

  肥东县城的东郊,烧饼特有的香味飘然而至,简陋的方桌前,又大又圆的烧饼整齐的摆放在竹匾里,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正在炉前忙活着,不时有人停下车来,买上十个八个的烧饼,看上去似乎生意不错。奇怪的是,即便生意如此之好,店家却连个招牌也不肯有,真是应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古话。我走过去买上两个烧饼吃起来,味道还真是不错!热心的店家拿来了凳子,招呼我坐下,我感兴趣的,是他家美味的烧饼,他感兴趣的,却是我的骑行,一来二去,免不了相谈甚欢,哈哈,此地不宜久留,享用完美味的下塘烧饼,又该出发啦!

  上午9点钟的时候,已经进入了肥东县城,同中国东部其他的小县城相比,肥东,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巧的是,骑行的路线上,还有好几公里的地方正在修路,只能沿着围栏外侧的小路勉强通行,直到接近禹州国际广场,路况才有所改观。

  自此继续西行,不知不觉之中,便已进入了合肥市区。回首肥东,恰似合肥怀抱中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合肥,这座安徽省的省会城市,川流不息的人流,四通八达的地铁,高耸入云的大厦,似乎和南京别无二致,俨然一派国际化大都市的景像。正所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千里挑一”,城市,之所以独具风韵,正是因为迥异的灵魂。具有2000多年悠久历史的合肥,自古便人杰地灵,除名垂青史的包公外,还诞生了三国名将周瑜、晚清重臣李鸿章、台湾第一任巡抚刘铭传等历史名人。正是举足轻重的历史人物,让合肥这座城市有了不同寻常的人文基因。

  从合肥城东到城西,我似乎走了很久很久,我无心去寻觅那些藏匿于市井深处的合肥美食,也不会闻香下马、知味停车,即便是那家喻户晓的廿埠猪头汤,也未曾留住我匆匆的步伐,东二环的“沙县国际大酒店”(沙县小吃)里,一份卤肉饭,外加一盅汤清味美的玉竹老鸭汤,倒也是不错的选择。“不是花中偏爱菊”,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这里的食物,只是经历几个小时的骑行过后,早已是口干舌燥,沙县小吃的靓汤去燥润肺倒是挺合适的。等待的功夫,给充电宝充会电,到店里洗把脸,再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些水。

  稍事休息再踏征程,出了合肥,又一头扎入312国道的怀抱,渐渐地起了风,车速便慢下来了,不一会儿,天空中划过几道闪电,接着便是响起了轰隆隆的雷鸣,继而又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雨,这是骑行中最不愿遇到的情形!不巧的是,导航却偏偏在此刻出现了一些偏差,实际行进的路线比计划远了一大截,看来今天又得走上一段冤枉路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既来之,则骑之!

  合肥向西,海拔渐高,丘陵地貌特点更加明显了,在征服一个接一个的长坡之后,六安,越来越近了!天空飘起的雨丝却不时地和我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时而如影相随,时而又杳无踪迹。战友刚子是安徽人,昨夜刚睡下的时候他便打来电话,欲从四十公里外的地方赶来陪我小酌,无奈,南京的贪杯之苦让我记忆犹新,我没有赞同他的提议。此刻,他又打来电话,问我路上的雨势,邀请我去他六安的家里避雨,虽然我没有去,但接到他的电话,心头还是暖暖的。

  不知是我的决心,还是战友的诚意,竟然感动了老天,雷公电母随即收回了成命,太阳也知趣地躲了起来,骑行起来倒是无比惬意。下午三点多钟就进入了六安市区,著名的“高考工厂”——毛坦厂中学,就近在眼前,毛坦厂中学是六安的“特产”,几处楼盘的广告都以毗邻毛中博人眼球。每年高考时节,万余名家长送考的壮观场景,使毛坦厂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随着CCTV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和《高考》的播出,毛坦厂中学声名鹊起,被称为“亚洲最大高考工厂”。对于高考,我这个文科生似乎有着极深的恐惧,以至于每年都会做上十来次与高考有关的梦,梦的内容大都是面对着超难的数学题,一脸懵逼的窘态,对于毛中这样的高考圣地,我只能遥敬了。

  漫漫长路,既有平坦,也有坎坷。312国道六安西到大顾店段,近四十公里的道路正在进行大修,半幅路面封闭施工,另半幅路面更是坑洼不平,刚下过雨的路面积水甚多,一辆接一辆的汽车从我的身旁穿引而过,车轮溅起的泥水肆意在我这个骑行客身上涂鸦,丝毫也不会在意我的感受,当第一滩泥水没头没脑地向我袭来,我还下意识地去躲避。然而,该来的终归会来到,并不会因为你的刻意逃避,厄运就离你而去,既然躲不过,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习惯了那些浑浊的泥水后,我再也不会刻意去寻找干净的路面来骑行,此刻方才体会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深意。

  离开六安西约十公里左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陌生路段盲目前行可不是上策,一不小心便会陷入“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险境,还是先填饱肚皮为妙。车行至分路口镇,当一处小饭馆出现在视野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点上一份青椒肉丝,再来一碗青菜豆腐汤,看着收银台后侧那琳琅满目的酒水,真有喝上两口的冲动,可惜我不是那独爱杯中物的杜康,亦不是对饮成三人的李白,我!只是个匆匆的行者。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来,我便狼吞虎咽地用起餐来,也不管自己的吃相是否有辱斯文,不一会儿,面前的菜肴便风卷残云般地消失了。

  饭店的后侧便是风景秀丽的淠河,若是宿营,此处倒是不错的选择,然而此刻天色尚早,现在宿营未免浪费了大好时光,况且这坑坑洼洼的路段,留待明天再去征服,又势必影响行进计划。每天尽量比原计划多走些路,后面的行程才会轻松,今天一定要啃下夜骑的“硬骨头”。

  艰难的日子,总觉得无比漫长,艰辛的道路,总也望不见尽头,尽管脚下的车轮拼命地转动,却也赶不上太阳下山的步伐,夜幕总归是要扯起的,黑沉沉的,若不是远方照射过来的灯光,这夜幕,恐怕就要盖得严严实实了,嘈杂的马路也安静了下来,躲藏在夜幕里的虫儿们,又开始了它们的狂欢。

  人,总是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恐惧,我不是仗剑走天涯侠客,即便面对生死,也能笑谈风月。我只是沧海一粟,行走在漆黑的夜里,也会感到恐惧,而战胜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拼命地骑行。晚上8点半钟,我终于骑到了大顾店镇,远离城市的璀璨,小镇上那寥落的灯光,给我的心头送来了几许温暖。

  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当务之急就是寻找宿营的地方,我边骑行边打着电筒寻找,黑夜之中却一时难以找到合适之处,一对中年夫妻骑着电动车经过我身旁,骑出不远又停了下来,“向前是金寨,右拐是叶集,不要走错啦!”男人浑厚的声音里洋溢着满腔热忱。

  “你好,请问这附近有宿营的地方吗?”我赶忙迎上去。

  “那不是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打着电筒瞧了瞧,原来是村子的文化广场。地方倒是平整,可惜没有水源,对我来说并不合适,我便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你是做什么的?”他问我。

  “我是骑车子的!”

  “我知道你是骑车的,我是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原来他是问我的职业。

  “我是当兵的!”我脱口而出。

  “那你向前骑,过了前方那个坡,有个中学,你就到那里宿营吧!”

  “学校不一定会让我这个陌生人进去的!”我有些犹豫。

  “如果不让你进去,你就说是阮老师让你来的!”他用浓重的六安话对我说。

  “太感谢你了,栾老师!”我的普通话似乎不太标准。

  “我是阮老师,不是栾老师。”他急于纠正我的发音,接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关照我一定要去学校宿营。

  这样的安排,对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碳,翻过那个坡不远处,果然是一所中学,这个点,学校里依然灯火通明,看样子是所寄宿制学校。这个时候去学校宿营,势必会影响到孩子们,学校边上的小卖部还亮着灯,小卖部的门前有一处雨棚,这里露营似乎也不错。没想到店家也是一户军属,十分客气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正当我快要支好帐篷的时候,阮老师又来了,他责怪我不肯听从他的建议,见我执意要睡在学校外面,他便离开了。

  门卫的大爷指引着我来到了学校不远处的小溪旁,借着电筒的光亮,我看到了石阶下那清澈见底的溪水,奔腾不息不舍昼夜,大爷告诉我,这是从上游水库里流出来的水,水质很好,周围的人家都在这里洗涤衣物。

  我小心翼翼地下到溪水里,用这清洌的溪水洗去我的风尘。十六年前,襄阳的冬天里,我看着窗外那一串串寒气逼人的冰棱,毫不犹豫地冲进冰水里,任由那冰冷的水涤荡着身心,又可曾想到,十六年后,初夏夜透彻心扉的溪水里,那个依然逐梦的自己!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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