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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猎人

时间:2012-03-07 09:34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惠锋点击:
        

  (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一个秋天,我师范毕业,自愿报名进了秦岭深山,那个地方叫板房子。说是叫板房子,很少看见真正的用板盖成的房子,不过是木材多些,我被分到了一个叫长坪的地方任教。这是一个山区的小学,地处秦岭腹地,距山外约八十公里,就在秦岭山最高处,四周都是高大险峻的山岭,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当地人叫长坪河,沿着山路曲曲弯弯向北面流去,穿过很多曲里拐弯的山根流到外面一个叫马兆的地方,后向东北一拐弯,在县城东面那个叫沙河的小河床里静静地流淌,清澈的溪水闯过周至县城,向东北方向流入滔滔不息的渭河,继续向东进而入黄河;学校的对面是个小型企业,当地人叫铁厂,那铁厂就处在一条又大又深的山沟里,人们把那儿有叫铁厂沟,上课的时候,可以从小学的木板楼上看见那里的工人在干活。星期天,我常去那里溜达,那儿竟然还有我的邻村的乡党,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这倒是给我平添了一种精神上的慰藉,可以让我排除孤独和寂寞,我也因此和他们混的熟悉起来,他们也经常过来跟我一起唱歌,看我的诗歌和小说……我的学校处于大山深处,四周都是茫茫的群山,向南望是高高的秦岭梁,据说翻过那道梁就进入汉中地界,那面可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听坐车到过汉中的人说,真正的鱼米之乡哟!可惜我没有机会去领略那大山深处的江南风光。我和同学两人分到这个学校,我们商量着,一个人当小学校长,一个当教育主任;学校里三个年级两个人全带着,语文和音乐体育由我带,数学自然和自习由他带,两个人忙忙碌碌倒也相安无事。和学校相邻的是一个老猎人,名字叫古田。他独身一人,年龄五十开外,有事无事经常到学校来转悠,时间一长我和他厮混的很熟。他是个热心肠的人,每次打猎回来,总要殷勤的请我吃野味;坐在古田低矮的屋里,品尝他打回来的野味,看着他坐在他用木板做成的笨重凳子上,喝着浓烈的包谷酒(那酒狠辣,是自己酿造的),然后看他抽着“呼噜噜”作响的水烟锅,听他讲着那些充满好奇的狩猎生活(他还不时地给我讲当地风俗和民情),一年四季老挂在火炕头的水罐里,永远有烧不完的水,那水灌黑乎乎的,整天冒着热气,迟早回到家,第一个先看水罐还有没有水,然后再填满。吸引我得到不是山区奇异的风俗和民情,而是那充满冒险刺激的狩猎生涯。我对打猎生活一直很向往。从少年时代起,我就对打猎充满着好奇,长大了更是想去猎奇一下;从小我就对猎人充满了敬意,仰慕他们的勇敢粗狂和彪悍的性格,更醉心于他们那种敢于冒险的无畏气魄。于是我特别留神与小说里有关猎人如何与猛兽搏斗场面的精彩描写。想不到命运竟奇迹般的让我和古田——这位狩猎几十年的老猎人相遇相识到神交;成了真正的忘年之交。于是我每晚都要和他坐在篝火旁,听他讲打猎的故事和种种冒险的传奇。篝火映照着他那刀刻般皱纹的脸,高大的身材,双手很有力气,一使劲,能把我用大斧头劈得剩下我力气不济的柴掰开来,他满脸的胡须,时常嘴里咬着一个用山榆根做的旱烟锅,只有在专门休息的时候,才拿出那个很引以为自豪的水烟锅。这水烟锅很特殊,他一生的爱怜情仇都和这水烟锅紧密相连。他时常不紧不慢的抽着旱烟,手背上的青筋爆的很起,若虬曲龙须似地,每晚我都会听他的打猎的故事,他便津津有味地为我讲述着许许多多有关打猎的事情……
  群雁有首,野兽有头;猎人们也有个首领。他们的规矩很古老,也很原始。为首领着,需具备:惊人的胆量和勇气;百步穿杨的枪法;百发百中的飞刀,还有能赤手空拳打死黑娃子(秦巴地区方言,狗熊)的精湛武艺。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不贪色;贪色者本领再大也不能任职。随着岁月的流逝,老首领已经在不能叱咤风云了,年迈体衰就要退位了,首领的人选是要通过比武和众人推举相结合,优胜者方可继位。比赛的程序是:先和老首领交手,往往是那些是那些有德行的接替者,很礼貌的象征性和老首领过过招,众人也能看得出来,给老首领一个很体面的下台路走;那些急于相当而又德行很差的,出手狠辣的就会被人指责呵斥,因此羞红脸自动退了。下来的项目是,枪法、飞刀、力气、摔跤等,最后一个取胜着就是新人首领。一般的,新任首领候选人先由老首领提议,不用说是老首领长期观察的人,或者考验过的人选;所以那些身强力壮的后生们,为争得首领头把交椅,苦练武艺。等到老首领有天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了,就会向村里提出请求,要退位,经过村里长着的许可,答应其先退位;然后山民们便择一个良辰吉日,云集一起,开始比武,选出优胜者。接任仪式很隆重,先由老首领发表退位演讲,后亲扶新人接任首领位子。大家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晚上手拉手围着新任首领跳舞,一表庆贺。这才是演练,真正接位那天,由老首领先脱掉身上的风披,这个风披是用豹子皮做的,再由几个姑娘(当然是几朵花了)给新任首领披挂上,随之在新任首领脸上逐个亲吻,表示敬慕和祝福,也有美女爱英雄一说。接下来有后生们轮番给老首领敬酒,名曰“别位酒”,在由老首领替众人向新任首领敬酒,名曰“英雄酒”。首领更换后,原属人马都要服从新任首领安排和调遣。有谁违命,按照古老的狩猎法处置,或处罚一月不得出猎,有甚者被驱除出村子,终生不许狩猎。猎人们一代代传替更换,虽然眼下已经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但是这些古老的规矩,并非因此而有所改变,特别是责任制之风吹来,而这些规矩尤为严甚。正如古田说的:“如今啥都责任制了,一分人心就散了,打猎就得靠人心齐,所以我们狩猎人,不能散!”听说古田也曾经是一位首领,不过目前已经由石山子接位了,但他还一直跟着,想扶这后生一把。有一天,古田喝了一大碗包谷酒后,脸颊微红,捋着胡须问我:“惠老师,听口气你好像对狩猎有兴趣?”“是的,我很想体验一下,能够的话,我想把这事写成一本书,让山外人们也见识见识……”“呵呵呵,那好极了,啥时候你跟我们去呢?”“这——”一时间我还没有思想准备,“哈哈哈……怕了吗?打猎的人死都不怕,还怕个球!”“这样吧,今年放寒假行不?”“行!”“好吧,就这样说定了”。于是在公元一九八二年的腊月初,我决定要去跟他们一起去了,我买了五瓶红酒,十几斤饼干,打好了毡子,穿上“脚扎鞋”,就开始另外有生以来的七天的狩猎生涯……


  (二)


  第一次到老林子来,什么都觉得新鲜。厚厚的积雪,掩盖了林子里的一切(秋天里枯死的野草,枯黄的落叶)。山林里面一片洁白与寂静,就像是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不知什么时候倒下的大树,已经被积雪覆盖,冻的硬邦邦的,活像一条僵硬的巨大蟒蛇,直挺挺的躺倒那里。四周的树木很多也很大:松树依然是郁郁青青,枝叶上挂着积雪,不时地唰唰在落着,白和绿两种颜色映在一起,使人觉得寒意透心,桦树、椿树、山杨树、青?树、橡树,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树,这个世界属于树木和野兽统治的区域。我跟在猎人古田的后面,不是的问这问那,猎犬——那纯黑色的猎犬,也兴奋地窜前窜后,忽而间,像箭一般地飞进白茫茫的林子深处,宛如一支黑色的箭矢,脚下响着“咔咔咔咔”的踏雪声响。
  “啪!”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很重,树杈划破了腮帮,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那疼痛钻心一般难受,粘在脸上的雪融化了,又冰又痛,“哎哟!痛死我了,妈呀!”“起来吧!”小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轻轻地扶起我,我从雪地里爬起来,疼痛却丝毫不见减轻,疼得呲牙裂嘴,直吸冷气。“熊包蛋,摔了一跤,就疼得哭爹喊娘的,还想打猎?算求个啥男人?”石山子走过来,骂骂咧咧的,狠狠瞪了我一眼。古田笑着说“不要那么凶吗?山子?”石山子是新任首领,他长得白白净净,高挑个子,文弱的像个书生,我真怀疑那么狠的话能从他的嘴里骂出来?还那么脏的?我没有吱声,只是看了他一眼。他铁青着脸说:“这样的人,还打什么猎呀?干脆滚回去,抱着大姐家睡觉去吧?猎人们可没有那么娇贵的?”“山子,少说两句行不?”古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哼!”石山子嘴巴都囊着往前走了。古田从胸口摸出一撮干烟叶似地东西,放到粗大的手掌心搓搓,吐上一口唾沫,然后就往我的脸上按。“啥玩意?”“呵呵,这是仙草!你们读书人叫它马齿笕。这草冬天没有,咱们山里人把它晒干,专门冬天野外用来止血的。”说着他的大手已经轻轻在我的脸上按抚着,不一会血就止住了。他粗糙的大手滑过我的脸,奇痒热乎,好像父亲的手。我感激地看着他,古田见止住了血,高兴的说:“还是仙草灵验吧!”“谢谢你,老古——”我哈口热气,搓搓将要冻僵的手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圆镜,一看,见脸上落下一长血口子。“呀!好长的口子。唉,这回准得落下疤了!”冷风直望我脖子里钻,我不由得哆嗦几下。“呵呵,小伙子,脸上有疤疤才是好男人,我们山里姑娘就爱脸上有疤啦的男人。这疤拉就证明你不是个软包蛋,安?大家说是吧?哈哈哈”古田大声笑了起来,那声音粗犷极了,我不解地问:“这疤痕要是干坏事落下的呢?女人也爱吗?”“爱!照样爱!”奇怪的逻辑!!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我和古田并肩而行,我的牙齿都不听使唤,浑身打着哆嗦。“冷吗?”“很冷!”“给,把它披上!”古田把他的羊皮袄递给我。“不,我不能要,你比我年纪大,经不住冻的!”“哈哈哈,小羊羔子不耐冷,老公羊是不怕冷的,你瞧我,冷了喝一口包谷酒,一会儿热得难受——”我执意不要,他硬给我披上。他从腰间摸出一个葫芦来,里面装有自制的包谷酒,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他叫我喝一口暖暖身子,我说:“有红葡萄酒那!”“呵呵呵,那是啥酒?马尿样的,没劲——”不由分说,就朝我的嘴里灌了几口包谷酒,浓烈的酒味呛得我几乎喘不过起来。不一会儿我觉得肚子里热乎乎的,脸颊也烧呼呼的。“咋样?还冷吗?”“不冷了!”古田笑了笑,露出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脸上粗犷的线条显得柔和多了,使人觉得他是个和善慈祥的老人,而不像一个勇猛善斗的猎手。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发烫的脸颊,跟在他的身后继续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三)


  猎手们兵分几路,相约夜晚在狍子岭会面。石山子领一部分人朝东面去了,小文和猴子一伙去南面,我和古田几个人朝西边走。爬上一座山岗,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古田扯开嘶哑的嗓子唱起了山歌《十探妹》:
  ……五月探妹是端阳,糯米粽子包砂糖。
  你说你的好,妹妹说:我说我的香。
  ……
  七月探妹七月七,牛郎织女好夫妻。
  天河来隔断,妹妹说:隔断不隔心。
  ……
  九月探妹是重阳,菊花开来满山黄。
  伸手摘一朵,妹妹说:插在妹妹头上哟——
  “哟”字的拖音很长,宛转悠扬,末了往上一滑,轻轻地收了,唱到这儿,古田眉头皱了皱,好像有什么心事。“怎么啦?唱完了?”“呵呵,没事,歌还有三节咧!”“山歌真好听呀!”“是吗?”“嗯!”我点点头。“爱听吗?”“爱听!”古田又接着唱了起来,一个接一个,什么《大十写》《小十写》《东风祭》《送郎当红军》,很多,一直唱到太阳照在头顶上,才收了场。我们坐在一棵树桩上休息,太阳红彤彤的,照在雪地上,格外耀眼,我不由得吟起了毛泽东的词: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嘴里都囊啥呢?”“呵呵,毛主席的词呀!”古田看看我摇摇头。忽然他警觉地站起来,没等我弄明白是咋回事,“不好,快闪开!”他大喊一声,一掌把我推出几丈远,我背的马桶包被甩在雪地上,我顾不了许多,慌忙躲到一棵大树的背后,“嗷——”猛听见一声吼叫,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带着风声呼啸着向他飞来,他来不及开枪,一躬身,从靴子里拔出明晃晃的刀子,一挺身,手猛向上一戳,“噗——”一声,一股银红带着腥味的鲜血撒了一地,鲜血落处的积雪瞬间就融化了,露出枯死的野草和腐败的落叶,古田连续猛刺着野兽,那凶猛的野兽终于倒在血泊里,痛苦挣扎着,肠子拖得满地都是,古田的脸上手上沾满了鲜血。好险哪!这凶险的场面我是平生第一次,吓得我心跳的砰砰不停,紧张得浑身冒出冷汗来。古田那一手,只在一刹那见就完成了,只见那凶猛的野兽已经爬在血泊里,还在挣扎,明显已经是做最后垂死的挣扎了,四个爪拼命乱蹬,抓的血和泥土粘在一起,身边留下四个大坑,坑里不久就注满了污血,古田又轮起拳头在猛兽的脑袋上狠狠的砸着,另外几个猎手用枪托捣着野兽的脊背,直到那家伙一动不动了,大家这才喘口气。吓!好一场惊心动魄的人兽大战,我的心还在不住的猛跳,气还在喘着,“小惠老师,黑娃子死了!哈哈哈,想不到我如今还能打死一个黑娃子哈哈哈”古田豪放的笑着,“来呀,小惠老师——”听到古田叫我,我才战战兢兢从大树背后走过来,捡起我的马桶包,拍拍积雪,“死了?”“死了!你看嘛!”古田用脚踢了一下,那野兽果然不动了,古田随便坐在黑娃子的肚子上,用带血的刀子在狗熊黑黝黝的皮毛上抹着血。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摸狗熊。“啊呜嗷——”另外几个猎手故意学着叫了一声,吓得我直往后退,“呵呵呵,胆小鬼,死了怕啥?你看,肠子流了一地,狗头都烂了,能活吗?”“嘿嘿嘿”我不好意思笑笑,问他们:“黑娃子就是狗熊吧?”“我们山里人叫他们黑娃子,狗熊是你们读书人叫的。”“恩,叫狗熊很好啊,你看它的头部就像狗啊。嘴巴又长又尖,耳朵干巴巴的!”我蹲下来用手扯住狗熊的耳朵,呵呵,还热乎乎的,狗熊躺在血泊里,刚才那凶猛野蛮的劲张不见了,成了一滩烂泥。我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古田说:“你们经常这样和狗熊打交道吗?”不等古田回答,一个性急的猎人就抢着说:“嗨,打猎的,碰到这事想吃饭一样。黑娃子这家伙,凶猛的很,胆小的见了他准得下死。不过,你斗不过它,最好装死,但要装得像。要不它用屁股蹭你几下,知你活着,就会一巴掌把你的脑袋拍烂。如果你死了不动,它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啊呀!这家伙鬼精得很,不吃人吗?”“不!”“真的?”“呵呵呵,我们哄你干啥呢?”古田和他们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天上没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原始森林的夜晚,神秘而恐惧,我不由得想到了要回家。古田抽着旱烟,火星子一闪一闪,积雪将他手中翻弄这的刀子的光影明晃晃映照着,闪烁着冷幽幽的寒光。看着这场面,我想到了人类最早在山洞里生存的岁月,似乎看到了早期人类那刀耕火种的漫长演变的历史,我看着黑黢黢的天空,环视着黑咕隆咚的原始森林,感觉到自己彷佛回到了远古社会,那是一种苍凉蛮荒的境况,让人想起了温暖的家。奔波一天,打了一个大牲口,收获不小。我说:“咱们该回家了!”“回家?哈哈哈,说得轻巧,五十几理路,你看行吗?”“那……今晚——”“今晚就在这狍子岭过夜”“狍子岭?”“对!”“那儿是狍子岭呀?”“你看看,我们不是在狍子岭的头上吗?”“啊呀!还真像一头狍子,静静地卧在山刚上,仰起头颅。“猎人们常在野林子里过夜吗?”“打猎的人野林子就是家呀!”“那还不把人都冻死了?”“哈哈哈,亏你还是读书人,不要怕,冻不死的,你瞧——”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啊!是不是黑娃子又来了?”“呵呵呵,是我哟!”原来是那个年轻的猎手,不知啥时候离开了,抱着一捆木材回来,“是你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来了黑娃子——”“怕什么?有我们在呀!”呵呵呵,好大的口气,我他妈的好像真成了胆小鬼了。
  “啪——”他将柴伙丢在地上,“来,我们先搭简易房子!”古田把猎枪丢给我,挥起刀子,一阵子猛砍,胳膊粗的枯枝砍了一大堆,他精心选了两个有叉的树枝一靠,中间约有五尺余,上边横放几根木头,周围再拢点树枝。他一转身,走到一棵约有一围粗的松树下,借着积雪的光亮,我见他横出两把刀子,刺进树身,“蹭蹭蹭”三下两下,灵巧若猿猴攀登一样,爬到松树上面,“梆梆梆”几下子,树枝和积雪“唰——”一起掉下来,我抱起一堆松树枝,嘴里哈口热气,融化掉松树上的松针,一根根刺在我的脸上,热辣辣的。古田下了树,把剩下的松树枝抱过来,我们共同将松树枝搭上去,很快一座简易房就落成了,此时其他几个已经捡拾了不少干柴,在外面点燃火,熊熊的火光映照着古田刀刻般点脸,也照亮了那座简易房,嘿!一座绿色的小庵房,雪地里,煞是好看。我高兴地钻进去,古田说:“别急,还没有铺熊皮呢,急啥呢?”说着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团包裹展开,是熊皮的。铺上真暖和。“怎么样?可以吗?”“啊呀!享福了!呵呵呵”我躺下伸展腰身,觉着很舒服。我真佩服这些猎人们,他们的勇敢和智慧是书上永远也学不来的。我从里面爬出来,用松树枝把房周围的积雪打扫干净,地面上露出了厚厚的落叶和枯草。忽然“嗷——嗷——嗬——”从远处传来呐喊声,“嗷——嗬嗬嗬嗬——”古田双手撑喇叭行放在嘴上,用他那嘶哑的声音应答者,一来一往,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亘古岁月,又像是咆哮的狮子,静寂的林子顿时热闹起来,哟呵声渐近了,那幽怨的回声还在林中久久飘荡,我知道这是石山子和猴子他们汇集来了……


  (五)


  石山子和猴猴两路人马一起来啦!他们总共打了三只狍子,四个麋鹿。顿时这里热闹起来,世界上最勇敢的猎手齐聚在这儿,篝火在森林里熊熊燃烧,黑夜里那通红的火光格外耀眼,大家都围在篝火旁,火光映照每个猎手的脸庞。“古大叔,你打了个黑娃子?”十七岁的文清,欢喜地看着死了的狗熊问道。“是呀!”古田很自豪地答道。“好啊,剥了黑娃子,又多了一张好铺子用,呵呵呵”文清拍着手像个孩子似地跳起来,年轻的猎手们一下子呼啦啦围过来,估量着黑娃子有多重,性急的猴猴已经拔出刀子:“来,扒皮剥了,给咱们做个好褥子!”猎手们最喜欢用刀子剥兽皮啦,那丝丝的声音彷佛是动人的音乐,他们就爱陶醉在这音乐里。“不要急吗?猴猴,这么多人围着火堆,你要剥皮,在就一堆火吧!”石山子命令猴猴道。“好吧!”猴猴不高兴地把刀子插在靴子里,叫文清和他一块去生一堆火,最好离远点。几个年轻的猎人们去另生篝火了。
  对于石山子许多做法,古田有点看不惯,比如动不动就板着面孔,好对人发布命令,摆他首领的架子;古田从心里看他不顺眼,但是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误羞于对人讲,男人*是致命的弱点,特别是首领不该犯的大忌。古田一声不吭离开来到猴猴他们跟前,帮他们生火。夜晚很静,雪光映照下林子里的景物隐隐约约的,猴猴性子急,好大一会儿老生不着火,古田蹲下身,“扑哧——”一下划着了火柴,一小团火光首先点燃了松明子,松明子点燃后火光一下子串起来,接着几丝火苗很快引着许多火苗,慢慢火团大了,成为一大片火光,后后立即放上一抱柴伙,火光被压住冒起一团黑烟,古田只好用山里人常用的法子,屁股撅起手呈喇叭形嘴巴拼命吹,“呼呼——”一股浓烟腾空而起,“哄——”终于火光再次冲向天空,大家纷纷围龙过去,猴猴和文清他们几个开始了剥皮,动作很熟练,我看着他们几乎是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皮剥了,那皮毛软乎乎的,猴猴叫文清一起抬着,放到火上烘烤,不一会熊皮就冒着热气,估摸干了,猴猴把皮铺在雪地里,古田和他们坐下来,石山子那群人看着这边,指指画画的不知议论什么,两处火光把原始森林映照得如同白昼。大家都围绕着古田坐下来,我也凑到跟前,火在呼呼的响着,年轻猎手们互相逗乐着。古田一边为大家架着柴梗,一边吸着烟,他那粗大的手背上,青筋直暴,宛若虬曲龙须,又似蚯蚓蠕动,我仔细地注视他的一切,只见他从背后掏出酒壶打开来,有滋有味地和起来,我马上记起自己带来的红红葡萄酒,很快从背包里掏出一瓶红葡萄酒:“老古,喝这酒吧?”“呵呵,那酒没劲张,马尿一样,还是包谷酒过瘾”“你这老家伙,不喝得啦,干嘛骂人?什么马尿一样?多难听的!”我满脸不高兴。“呵呵,小魏老师,不高兴了?”“就说嘛,你不喝就算了,骂人干啥呢?”“哈哈哈,鼻子都气歪了?”这时候猴猴蹲在我面前,他问我:“小魏老师,听说城里人经常那个?”“什么那个?”我不接,猴猴精瘦,头发像野草一塌糊涂,他夹着鬼眼,“就是这样子,你看——亲爱的——恩”他说着就抱住身边文清那白呼呼的嫩脸蛋用力亲吻一下,“哈哈哈——”大家都笑了,羞得文清脸都红了,他狠狠瞪一眼猴猴,但不敢骂他,他才十七岁,他的爸爸是支书,指望着他能有出息,谁知他念了三年的书就不念了,说自己读不懂,爸爸气的打他骂他不顶用,他却偏偏喜欢打猎冒险,老爸骂他没出息,不许他去,这次是趁着老爸去乡里开会偷着来的。我觉得他挺可爱的,可就是怎么看他也没有猎手的气质,总是给人软不拉几的感觉,“嗨——问你呢?小魏?”古田看着我说。“问啥呢?”我正在想着猎手们的种种轶事。猴猴还想去做一遍,文清早有防备,赶紧捂了脸跑到古田身后躲起来,“就是亲嘴——”“亲嘴有啥意思?好就好嘛,亲啥嘴?难看死了!”“就是就是,要是我,干脆把裤子一脱,嘿嘿——”猴猴挤眉弄眼地说。“哈哈哈,那样多痛快!”年轻的猎人们一起大笑起来,“呵呵呵”古田也跟着笑起来,女人永远都是男人们说不完的话题,看着这些粗犷的猎手们,我很想知道他们的风流史,我小心翼翼问:“老古,听人说,你年轻时还有一段风流韵事呢?给我们讲讲?”古田一愣,狠狠吸一口烟,嘘一声浓浓的烟雾从鼻孔里徐徐泻出,“想听吗?”古田问我,“嗯!”“但你要答应我,不能把它写出来,那样我心里不安,就对不住我的水仙妹妹了——”


  (六)


  古田用嘶哑的声音像我们讲起了自己的往事——
  那是我二十五岁的时候,我当时正是身强力壮,大家纷纷推举我做首领。老首领已经年迈体衰了。我很不愿意接替他的首领位子,因为我心里暗暗喜欢他的三闺女。三闺女名叫水仙,人长的美丽无比,还有一副好嗓子,乡上文书的儿子看上了她,可她不愿意,我知道水仙妹妹心里有我。当我知道水仙妹子拒绝了乡文书的公子的求婚时,我高兴极了;水仙妹妹不愿意嫁给乡文书大公子的事情传遍了山里,后生们都愿意和水仙妹妹来往,她天生一对深幽幽清亮亮的大眼睛,那清澈的眼睛仁就像是长坪河的水一样,苗条丰满的身段走在山道上,叫那些放羊的半大小伙子口水流个不停,乡上的几个干部下来都要到老首领家去吃饭,那是为了看水仙姑娘的漂亮眉眼。老首领对三闺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很多人家女孩子恨不得飞出大山,为了能嫁到山外面,甚至把条件一降再降;水仙妹妹是我们大山的骄傲啊!大家都喜欢她,而她却喜欢我,我们两人背地里来往着。那时候山外还都不时兴自由恋爱,山里面更封建,我偷这给她买来一身漂亮的衣服,那是我打的第一个黑娃子,我把它买个好价钱(山外面一个有钱的主),用那钱在山外面给水仙妹买的。水仙妹知道我喜欢吃水烟,就托乡里干部到山外面专门去买,我们两人背地里已经想好很长时间了,但是却不敢公开此事。终于有一天,我们的事情被发现了,乡里来了民兵,把我抓去了,说我是流氓,那天押着我去乡里,大家都骂我是个流氓,年长的说我坏了首领的规矩,犯了色戒这一条,我低着头跟着民兵走,水仙默默看一眼我没有出声。我被押到乡里关在粮站的仓库里,几天后水仙妹红着眼睛来看我,她哭着对我说:“古田哥哥,把我忘了吧,我不是个好女人!”说完就哭着跑开了。后来我被放了,听说水仙妹妹为了救我出来,跑到乡里去求文书,那文书笑嘻嘻的说:“可以,但是你要答应嫁给我儿子!”水仙起初不愿意,文书说:“那就算了吧,我就叫民兵把他送到县里,以流氓罪判他做几年牢”水仙一听急了,就答应了。文书怕夜长梦多,把我放了以后,马上就叫人说媒,当天就没有叫水仙回来,把水仙的爹爹从家里请来,又请来支书做媒,这期间文书的儿子把水仙强奸了。当水仙把水烟锅交给我时,我高兴极了,抓着她的手说:“我们结婚吧!”水仙哇一声哭了,她说:“古田哥哥,我对不起你,为了救你,我逼迫答应了文书儿子的婚事,没想到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他糟蹋了我——呜呜呜——”我一停顿时惊呆了,浑身气的哆嗦,拿起猎枪就要去找文书儿子去拼命,水仙见拦不住我,就跪下求我:“好哥哥,不要去了,妹子求你了,你就当妹妹我死了——”说完她站起来缓缓地走了。哪天文书的儿子开着车来娶亲,谁也没想到水仙就在那天,穿着我买给她的新衣服跳崖自尽了……我听到这个休息,拿起猎枪奔文书儿子去了,大家见我拿枪来了,心里明白,但都盼望我能一枪毙了哪个坏蛋,老首领失去爱女悲痛万分,他抱着我说:“大叔求你了,不要在干傻事,叫你三妹妹安心走吧”我大喊一声,把枪朝天空方向打去,“啪——“那枪声震撼这山谷,人们惊呆了,老首领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大声痛哭起来……古田说到这儿,眼泪不住地流着,我为他的不幸遭遇而难过,鼻子酸溜溜的,大家都不出声,文清哭了,猴猴也哭开了,山子不知啥时候也来了,他蹲下身子,用手拍拍古田的肩膀说:“大叔,不要难过了,咱们这个规矩的改一改了——”古田缓缓抬起头看着石山子说:“嗯,是得改一改了,山子,你跟菊花的婚事咋样了?”“唉,还不是因为这个规矩吗?”“村里老人们背后都在议论,说完啥都好,就是犯了色戒这一条,唉,他们不好说,就是因为你当年和水仙姑姑的事情。”我看着他们,这些常年被大山包围着的山里汉子们,勇敢的猎人们,再勇敢却也冲不出这祖祖辈辈留下的老规矩,我说:“这是什么破规矩?早就应该去掉了,都是啥年代了,还这封建的?”“对,对,应该去掉,我们赞同——”大家都纷纷赞成。篝火在熊熊燃烧,映照着猎手们激动而涨红的脸。

                         (散文编辑:散文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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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二章: 司徒会忙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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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雪》第一章: 韩恒元惊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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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雪

    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韩恒元被确定为杀害赵宝蕊的凶手,执行死刑。由此引发韩恒元家...

  • 那年夏天的雨

    “收破烂了,收破烂了……”铁盒敲着破盆子,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时用衣袖擦擦额角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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