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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的秘密

时间:2016-05-24 10:01散文来源: 散文作者: 闾凌宜人(yr点击:
        
我对大舅的印象是模糊的,因为大舅去世那年我才只有五岁。对大舅一生的初步了解是在我读小学四年级的那个暑假。那年暑假,住在偏远山区的大表哥来城里看望我母亲,身上还是背着那个洗的发白的黄布书包。这个黄布书包打我记事起,每次大表哥进城来都要背着它,它与大表哥好像有不解之缘,我也对大表哥的黄书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哥,能让我看看你的书包吗?”我试探着问。
  大表哥下意识的从身子一侧拽过书包放到身前,然后将两只手紧紧的捂住了书包,唯恐被我抢走。
  我看了一下大表哥的脸上的表情,他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悦,接着阴沉下来,瞬间眼圈里聚集了一汪泪水,好像我欺负了他,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我越发觉得奇怪,莫非大表哥的书包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干嘛形影不离,遮遮盖盖的呢?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这样,越是觉得神秘的东西越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来,我也一样。“哥,就让我看看嘛,好不好?让我看了,我就把你姑分给我的那糖块送给你。”我嬉皮笑脸的摇晃着大表哥的胳膊,纠缠着大我四岁的大表哥。
  大表哥低头沉思了一会,捂着书包的手慢慢松开了。“好吧,四弟,哥答应你,但哥不是为了要你的糖块。去,把手洗干净了再来看。”他受不了我的纠缠,只能妥协了。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擦去了眼窝里的泪水,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我听到大表哥同意了我的请求,调皮的双脚并拢,挺胸抬头,给他行了个少先队礼,然后迅速的洗干净手,回到了他的身边。
  大表哥从肩头上摘下了黄书包,将它轻轻的放在炕上,慢慢解开纽扣,然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包裹得很严实掉了色的红布包。当他小心翼翼的解开红布包以后,一枚枚奖章展现在我的面前,有“解放奖章”,“解放东北纪念章”“辽沈战役纪念章”“抗美援朝军功章”“和平万岁”纪念章,还有一张已经变了颜色的由“第四野战军”林彪、罗荣桓等首长签名的委任状,一颗有“八一”字样的五角星帽徽。“哇!这么多的奖章、证书啊?哥,这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的眼睛瞪得很大,放射出惊异的目光。
  “这些都是你大舅的遗物,是我们的宝贝。”大表哥语气沉重,俨然是个小大人。“你大舅他参加过解放战争,参加过抗美援朝,他是一个共和国的功臣呢。”大表哥脸上放着光,说话的语气中充满着自豪。他边说便将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递给我看。“喏,这就是你大舅。”我接过照片,照片上的人头上戴着一顶大檐帽,帽子上嵌着一颗“八一”五角星帽徽。他四方大脸,浓密的眉毛,厚厚的嘴唇,眼睛不是很大,但很有神,正微笑着看着我们。“大舅很棒!很英俊!”看着照片上的大舅我不禁脱口而出。
  看过大舅这些遗物,我忽然意识到大舅是个英雄。但是大舅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英雄呢?我问大表哥,“哥,你能给我讲讲大舅在战场上的故事吗?”大表哥遗憾的冲着我摇了摇头,“我爸活着的时候很少说起过他的事儿,我追问过爸爸‘你得了这么多的奖章,荣立过那么多的战功,到头来怎么又回到了咱这穷山沟里?’爸对我说‘我在山沟沟里,也比那些躺在异国他乡的那些烈士幸运得多。’”
  就在我和大表哥欣赏着大舅那些遗物,相互交谈的时候,母亲从外面走了进来。“铁钢,怎么把你爸爸的东西都打开了?快点收拾好。”
  大表哥看到母亲的脸色很难看,便紧忙将摊开在炕上的大舅遗物整理好,再次将包好的红布包放进了书包里,然后像个犯了大错误一样红着脸,低着头对我母亲解释道,“姑,是我四弟非要看的,我被他磨得没办法了才给他看了。”
  我看大表哥说话的声音直打颤,知道这祸是我给惹起的,便扯着母亲的衣袖说,“妈,是我看着大表哥黄书包不离身,觉得好奇才让哥哥打开的,不怨哥哥。”
  母亲一手拉过大表哥,一手拉过我到她身边,然后微笑着说,“铁钢,放下书包,和你四弟出去玩吧。”
  “妈妈,我不想出去玩了,我想听你给我们讲讲我大舅的故事。”我拉着母亲的手,抬眼望着母亲。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你大舅的故事,妈妈就讲给你们听听。”我没想到母亲竟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和大表哥坐在母亲的左右,听母亲讲述。
  我有两个舅舅,二舅是在姥姥生下他半年多就因病无钱医治而夭折了,大舅和我的母亲就成了姥姥、姥爷的心肝宝贝。那年月,住在大山深处的姥姥家家境贫寒,家里仅有三间破草房,没有一垄属于自己的土地。一家四口人的生活就全靠姥爷去给人家打长工赚点吃喝钱,一家老小常常是吃过了上顿饭缺少下顿粮,姥姥就得拉着大舅和母亲去大地里挖野菜掺上玉米面熬糊糊吃。小孩子天生好动,大舅喝完了糊糊去外面跑了一阵回到院子,人没进屋喊声就冲进了姥姥耳朵里。“妈,我饿了!”,跟着声音人就进了外屋地,掀开了大锅盖。大铁锅里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大舅失望的一屁股坐在蒲墩上,低着头抹起了眼泪。姥姥看着大舅哭了,也心疼的跟着大舅落泪。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大舅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就去给人家放羊,帮助姥爷赚回点粮米,贴补家里。一九四六年,十八岁的大舅参加了解放军,随着部队转战南北,解放了东北,又下了江南,解放了海南岛。朝鲜战争爆发后他又跟着队伍去了朝鲜,直到朝鲜停战才回国,回到了姥姥家的牛洞沟。
  母亲说,至于大舅在战场上的事儿她也不清楚,因为姥姥他们每次问到大舅这些事情时,他都是笑着摆摆手说,没啥可说的,我这不是完完整整的回家了吗?姥姥他们以为大舅是怕提起来这些往事让姥姥他们后怕才不肯说的,时间一长,也就不再追问他了。不过,沟里的那个老邢头每次提起你大舅都会竖起大拇指的,他是和你大舅一起参军,一起打仗,一起回乡的。
  “老邢头?就是那个见着我就抱我的邢大叔吗?”我打断了母亲的话,问她。
  “是的,就是他。他和你大舅是战友,他们的感情深着呢,你大舅没的那天他哭天抢地地的,都哭成了泪人。”母亲说。
  中学毕业那一年我去了趟大舅家,看到了大表哥那只黄书包我就想起了一个人,不是大舅,是那个与大舅一起当兵的刑大叔。
  当我推开刑大叔的家门,刑大叔却没能认出我来,我便主动告诉他,“我是城里的宋家老四,小时候你老没少抱过我,亲过我的。”
  刑大叔这才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脑袋,“看看,十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小伙子了,大叔一眼都认不出你了。”说完,刑大叔拉住我的手,仔细的端详着我的脸,自言自语道,“大人了,长成大人了。”
  “你老身体可好?”我关切的问他。
  “我,老喽。”他长出了一口气。
  “大叔,今天我来找您,是想听你给我说说我大舅的事儿。”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大舅鲜为人知的故事。
  刑大叔先是打了个愣怔,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说起你大舅俊青啊,可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啊。“
  原来刑大叔与大舅年龄相仿,光屁股的时候俩人就好。所以大舅十八岁那年报名参加了解放军,刑大叔也瞒着家人报了名,两个人就一起当了兵。两个人在部队里飙着劲,互相比着杀敌立功,两个人同时火线上入了党,大舅还被任命为机枪班长。解放锦州的战役中,大舅带着他的机枪班战斗在前沿,敌人发起了冲锋,我军前进受阻,排长命令道,“机枪班,咬住敌人,给我狠狠的打!”大舅架起重机枪对准敌人一阵扫射。刑大叔在大舅身旁两手托着弹夹,不住的递送。突然一颗炮弹呼啸着飞向掩体,说时迟,那时快,大舅迅速的撂下重机枪,将自己的身体扑在了刑大叔身上,爆炸炸起的泥土倾泻在大舅身上,飞散的弹片擦破了大舅的左臂,鲜血流了下来。醒过神来的刑大叔在大舅身下动了动,大舅抖掉了身上覆盖的泥土,迅速操起重机枪。刑大叔看到大舅的袖子上在淌血,喊着“班长,你挂花了!”
  “被蚊子咬了一口,不耐事。你快托住弹夹。”大舅大声命令道。
  看着蜂拥而至的敌人,大舅一跃而起,端起机枪,他高声喊着,“妈的,来吧,看老子怎么教训你!”一阵猛射,敌人被打退了。战役结束后,大舅因为作战英勇而立功受奖。
  随着韩先楚军长渡过琼州海峡,攻破“伯陵防线”,登上海南岛与敌人交战中,一个敌人从大舅身后扑来,大舅机敏的一个闪身,敌人扑了个空,闹了个嘴啃泥,打就顺势骑在敌人的身上,抡起机枪砸碎了敌人的脑壳,喷溅的血弄了大舅一脸,大舅提起枪,厚厚的嘴唇里吐出了一口血。
  解放了海南岛,还没来得及整训,大舅的部队又奉命跨过鸭绿江,投入到抗美援朝战争中。温井一战中已经升为连长的大舅在硝烟滚滚的战场上,又一次为救刑大叔身负重伤,被送回国,在安东医院治疗养伤。
  失去左臂的大舅痊愈后,首长安排他留在城市工作,他笑着对首长说,“我没啥文化,打仗行,做城市工作我外行,我还是回老家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山村生活吧。”就这样,大舅回到了牛洞沟,当上了牛洞沟的党支部书记。生死相依的刑大叔也跟着大舅回到了老家,做了农民。
  不了解事情真相的几个老百姓在背后议论说,“这兵当的,打了大半个中国,也上了朝鲜战场,弄丢了一只胳膊,最后又回到了咱这穷山窝窝,一定是犯了啥错误。”这话传到了大舅耳朵里,他连脚心都没走,只是“嘿嘿”一笑。
  “你丢了一只胳臂,给我捡回来一条命,他们凭啥这么说你,不行,俊青,我得找他们讲讲你的故事,让他们知道知道你这个英雄。”刑大叔听过老百姓议论后气愤至极,撸胳膊挽袖子,非要去找那几个人理论一番。大舅按住了他,“理论个啥,咱自己知道是咋回事就行了,何必到处宣扬呢。咱算啥英雄,那些埋在异国他乡的战友才是英雄呢。哦,对了,关于我的事你要给我保密,包括我的家里人。”刑大叔看着大舅一脸严肃的表情,只得点了点头。
  大舅起早贪晚的围着牛洞沟转了三天,第四天他把大队的党员们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他对大家说,“咱牛洞沟抬头见山,山多地少,没有几亩好粮田,祖祖辈辈在这穷山沟里刨食吃,还是填不饱肚子,靠国家供给返销粮。怎么办?我这几天在村里转了转,良田咱没有,可咱有山啊。我琢磨着就利用咱这大山搞副业生产,一个是在山上栽果树,一个是在沟边种“油秋条”,这样就会增加收入,不愁咱大队不富。我现在就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俊青啊,就咱这满山的黑老鸹石也能栽树?”抽着旱烟袋的常武提出了疑问。
  “是啊,是啊,在这石头山上在果树那得填多少土啊?”何老二附和道。
  “还没干呢,你们就先怕了。”刑大叔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他腾的一下从炕头上站起了身子,瞪起了眼睛,指点着常武、何老二。
  大舅笑了笑,摆了下手,示意刑大叔不要激动,坐下来。然后他说,“同志们,要干点事,困难总是有的,但咱也不能被困难吓倒了,就不干事儿了啊。不然,我就先带个头,从咱南山开始搞试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刑大叔先开了口,“俊青,我跟着你一起干。”
  “我也干!”
  “我也跟你干!”
  会后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舅就带着锹镐,挑着土篮子出了家门。舅妈追到大门口叮嘱他,“他爸,干活悠着点劲,别累着。”
  大舅回过头来冲着舅妈莞尔一笑,“我知道了。”
  一只胳膊的大舅干起活来不要命,他让人家把一对土篮子装得满满的。人家说,“李书记,你身体不行,少挑点吧。”
  他故意生气的对人家说,“你看我是个残疾人?我可不会输给你们的啊,来吧,咱比试比试。”大舅又拿出了在部队里的那股气势。
  几年以后,大舅他们的汗水没有白流,满山的苹果红彤彤一片,看着硕果累累,大舅幸福的笑了,社员们高兴的笑了。二柱子从树上摘下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了大舅,“宋书记,你尝尝。”大舅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嗯,不错!甜,真甜!”
  采摘苹果的日子里,大舅每天同大家一起忙碌着。那天他和二柱子两个人抬着满满的果筐往山下走,他突然觉得心口发热,“噗”一声,吐出一滩血来,人也瘫了下去。二柱子回头一看,大舅双眼紧闭,脸色蜡黄,满嘴鲜血,吓得他连声呼救,“快来人啊!快来人!”闻声赶来的社员围在大舅身边,“俊青!俊青!”“宋书记!老宋!”人们呼喊着,刑大叔跺着脚的喊,“俊青,你醒醒,你醒醒啊!”
  大舅微微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的说,“我没事,我没事。”
  大舅得的是“痨病”。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把大表哥叫到身边,指着墙上挂着的黄布书包说,“爸,不在的时候,你可以看看。”
  医生最终没能挽留住大舅的性命,他还是走了,走得很匆忙,扔下了舅妈和大表哥他们兄妹走了,那年他才三十六岁。
  
  
  
                         (散文编辑: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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