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谚说,立冬晴,一冬凌。立冬这天,一扫几天来的阴霾,蓝天白云,暖阳高照,看来整个冬天要比往年冷喽。 午后,阳光暖洋洋地照射到腾宇集团的小会议室里。集团的领导者们谈笑风生,洛一婫更是寒冬逢春,春风满面,喜不自禁,她略带炫耀意味地挺着凸起的大肚子,迈着八字步,走来走去。洛一婫忽而走到这位副总座位旁,与这位副总搭讪一番,忽而走到那位副总身边,与那位副总闲扯两句,显然,她的心情好极了。 离开会时间还差五分钟,与会人员就到齐了。洛一婫回到普仲华旁边坐下,普仲华宣布开会,会议的第一项议题是关于收购兰源木材加工厂的决定。由于会前资料准备充分,会议开了不到一小时,腾宇集团董事会就一致通过了收购兰源木材加工厂的决定。 也许是收购兰源木材加工厂的决定得以顺利表决,普仲华满意地扫视了一下会场,心情愉悦地说: “下面我宣布集团的人事任命:第一项,鉴于五垴山果木林场的现状,集团决定调任肖云凤为溪源生态林果蔬公司总经理,肖云凤原来担任的腾宇集团副总经理一职,由洛一婫接任。第二项是取消集团原来所设的集团秘书室主任岗和办公室主任岗,新设集团办公室经理岗,办公室下属各科室人员,包括所有秘书都归办公室经理领导,集团决定由伙桑任办公室经理。第三项,免去步迤云水民族园的总经理一职,调步迤到集团协助蒋副总经理,负责收购兰源木材加工厂的一切具体事务。” 普仲华宣读完毕,刚才欢声笑语的与会者们寂然无声,一个个的面部表情凝固了,像蜡人一样,而各种猜测却在他们脑子里闪现着。步迤的调动属工作需要,且步迤已参加了收购兰源木材加工厂的前期工作,这没什么好说的。可集团副总经理的变更,偌大一件事,事前没有任何一点征兆,是因为洛一婫怀了普仲华的后代,普仲华屈于洛一婫的枕头风而作出这样的调整?还有,办公室经理的人选,集团大楼里多的是,排队等着的至少有一个班的数,怎么偏偏又选中从来没有进过办公大楼的伙桑呢?这些的这些,令人百思不解,他们怎么不愕然呢? 猜测归猜测,普仲华还不至于那样猥劣鄙陋,他不是那种枕头风能够吹得倒的人,他是迫于兄嫂普伯华夫妇的“建议”哈。当然,普伯华夫妇的“建议”也并非空穴来风,近两个月来,洛一婫挺着个大肚子隔三差五地往大伯子家跑,她图个啥?而今,洛一婫不是当初毫无心计的山野小姑娘喽,她深知关键的时候,关键的人,说了关键的话,就能起关键的作用,就会有关键的效果。她晓得在普仲华那里,普伯华说的话还是比较管用的,她跑大伯子家硬是跑出了成效。 那么伙桑升职任办公室经理,也是伙桑跑出来的成效吗?不是,伙桑的升职,她丝毫不知情,那是普仲华的远见卓识、知人善任。普仲华考虑到伙桑不仅占有自己的股份,她还管理着自荣遗留的不少股份,而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三个月后市政府将要换届选举,“民间组织部”纷纷传言,伙亮将进入市府主掌农林鱼等行业。普仲华,普老总,确实有前瞻性眼光呵。 “我感谢集团的信任和重用,为了集团的兴旺发达,希望在座的各位一如既往地多多给予我帮助和支持。凡是帮扶过我的人,我会铭记在心的。”洛一婫喜眉笑目地说,她那银铃般的声音灌进与会者的耳朵里。顷刻,一张张蜡人一样的面孔出现了生机,露出难以揣摩的微笑。 “我服从集团的调动,不管集团调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把它做好的。”云凤的表态言语不多,却字字句句是她的心里话,没有丝毫琢饰。 散会后,普仲华请云凤留下,说他还有事要单独跟她谈。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普仲华起身走过去关好门,回到座位上,说:“你的职位降低了,有什么想法不?” “没有,溪源生态林果蔬公司那边需要我,我也适合去那里。”云凤还是刚才表的那个态。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的职位变了,但原来集团副总的待遇不变。”一下子无端把云凤撸下去,普仲华隐隐有点内疚。 “这样不好,不能因我而乱了集团的章法,还是照章办事哈,什么岗位就该什么待遇。”云凤神情坦然地说。 “也行,今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说,集团会全力支持你。哦,现在还有两件事要让你知道。”普仲华要转入单独留下肖云凤谈话的正题咯。 还会有什么事呢?云凤纳闷地看着普仲华,只见他郑重而又滞缓地从提包里抽出一个纸袋递给云凤,让云凤看里面的材料。 云凤接过纸袋,抽出来一看,其中有两份亲子鉴定:一份是悉尼做的DNA鉴定,原来普仲华在樊妍分娩前赶到悉尼,就是为了做亲子鉴定;还有一份,是上海DNA亲子鉴定所的鉴定,两份DNA鉴定,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六确定普仲华与普罗米的血缘关系。 纸袋里还有一份会议记录的抄件,大体意思是集团决定任命樊妍为集团秘书室主任,这个集团秘书室主任岗位有多大的职权,职责是什么,享受那一级的待遇等等。云凤没有心肠去细看了,这些都过时了,刚才在会上不是宣布不设集团秘书室主任岗了吗?让云凤的脑子里全乱套的是樊妍的“明天”不是山青的,山嶴不是山青的儿子,是普仲华的亲生儿子,不该叫山嶴,本来就该叫普罗米嘛。 云凤的耳朵里,又响起了普仲华的声音,那声音却忽地变了调,普仲华凄怆地说: “天不从人愿呵,我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她从悉尼归来,可昨天等来的不是我们一家团聚的喜讯,竟是一纸噩耗。”普仲华黯然魂销,堂堂一个铁汉子竟簌然泪下。 “她从悉尼归来”的“她”,当然是樊妍咯,可“我们一家团聚”是什么意思,樊妍怎么就成了普仲华的“家人”了呢?怎么喜讯又变成了噩耗,谁的噩耗?云凤的脑子里不但被普仲华搞乱套了,而且全弄糊涂喽。 云凤听得蒙头转向稀里糊涂,普仲华颤巍巍地又递给云凤一个纸袋。云凤接过来抽出一看,是悉尼南益公司传来的一份传真电报,电文写道: “昨天下午,樊妍在邦迪海滩冲浪,不幸溺水身亡。” 电文下方还有樊妍的遗体照片。 一纸电文如霹雳轰顶,震得云凤目瞪口呆,心碎胆裂,饮泣吞声的普仲华在她眼前消失了,小会议室里的所有陈设也都迅速消失了,她不知什么时候,不知是怎样走出小会议室的。 西边老阴山顶上的太阳,被云遮住了,光线暗了下来。腾宇集团办公大楼前,下班的人们陆续走了,伙亮开车来接云凤,她茫然若失地上了车。伙亮凭着当年军旅生活锻炼出来的特有的敏锐眼光,已经看出云凤神思飘忽,心神不定,准是遇到什么事了。他没问,他晓得云凤要说的时候她会说的,他只管专注地驾着车。 车子缓缓驶过两条街,云凤仍是静默无声,普仲华适才在她的心里狠狠地扎了一下又一下,使她如陷梦魇,痛苦不堪。 车子行进在新兰源大街上了,街道两旁的商店彩灯初放,流光溢彩。云凤视若无睹,默默无语,她潜心翻阅着过去的很多人或事,最令她不能忘怀且向往的还是他和山青创业的那片热土,所幸的是她将要回到那水碾房,那果园,那小溪……。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